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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腔一调总关情——浅谈幕后伴唱在莆仙戏表演中的重要性吴荃颖

发表时间：2020/3/24 来源：《文化时代》2020年1期作者：吴荃颖

[导读]

莆仙戏，旧时称兴化戏，是流行于莆田、仙游及周边莆仙方言地区的福建地方剧种，是中国最古老的剧种之一。莆仙戏源于唐，成于宋，盛于明清，是中国戏曲剧种中历史最悠久、演出形态最古老、剧目最丰富、舞台表演艺术上最具特点的地方剧种，被戏剧界专家誉为“宋元南戏活化石”。2006年，莆仙戏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列戏剧类第三。
        莆仙戏表演形式古老、细腻、丰富，科介动作独特、优美，音乐曲牌古朴、典雅。莆仙戏的表演较完整保留宋元南戏风格，莆仙戏传统剧目中保留宋元南戏原貌的有八十多个，为全国之最。莆仙戏的音乐非常古老，曲牌丰富，素有“大题三百六，小题七百二”之称。
        据相关资料记载，戏曲表演中的幕后伴唱最早出现在古南戏的表演中。莆仙戏作为“宋元南戏”的遗响，在表演的过程中，经常用幕后伴唱来强调情感、渲染气氛。莆仙戏幕后伴唱文词雅俗兼备，曲牌曲调委婉动听，让人心动神移，入耳生根。那一腔一调散发出来的美感，余音绕梁，让观众久久沉醉其中，回味无穷。
        莆仙戏的幕后伴唱与其他剧种一样，一般以女声独唱为主。后来也根据剧情的需要，加上男声伴唱，同时还细分成独唱、齐唱、重唱、男女声二重唱等。建国以来，随着莆仙戏不断对外文化交流演出，莆仙戏的幕后伴唱吸收借鉴了其他剧种的伴唱方法，经过不断发展完善，使莆仙戏幕后伴唱这一艺术手段具有多样化的功能，在表演的过程中，运用得日臻完美。
        由于幕后伴唱在戏曲表演的过程中具有独特的、不可替代的功能，幕后伴唱经常出现在莆仙戏的剧目中。在莆仙戏许多剧目里，为了交代戏剧前情，而启用幕后伴唱是比较完美的创作方式。如著名剧作家郑怀兴先生创作的新编历史剧莆仙戏《晋宫寒月》，在剧目第一场演出之前就来一段幕后伴唱：“汾水滔滔岁月过，春秋人物付烟波。回首晋军讨霍国，储君百战艰难多。远征三载施威德，霍侯纳士息干戈。颦鼓如雷震山岳，万马奔腾奏凯歌。”这段幕后伴唱唱词，非常简练交代了戏剧前情。我们在排练《晋宫寒月》剧目时，在这段伴唱中运用是莆仙戏传统曲牌《满江风》，由男女声合唱。该曲牌的风格高亢，节奏紧凑，听起来有一种气势恢宏又紧张压抑的感觉。我们用高八度的音量演唱，演唱过程紧紧围绕这个曲牌的曲性，声音恢弘亢亮，营造一种军队胜利凯旋的舞台气氛。该伴唱的运用，不但增强了剧情气氛，还准确地交代戏剧前情，“汾水滔滔岁月过，春秋人物付烟波。”这两句唱词介绍《晋宫寒月》的故事发生时间背景、故事地点，“回首晋军讨霍国，储君百战艰难多。远征三载施威德，霍侯纳士息干戈。”这四句唱词则介绍剧中的人物身份、事件起因；“颦鼓如雷震山岳，万马奔腾奏凯歌”这两句唱词则直接引导观众提前入戏，告诉观众即将发生的故事。看似简单的几句唱词，能抵过一场序幕，观众在观看演出时一听就明白戏剧前情是什么，幕后伴唱的巨大功能由此可见一斑。
        经典的戏曲剧目，除了剧本优秀、表演独具一格外，能充分体现本剧种音乐唱腔特色的幕后伴唱，往往也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在莆仙戏很多经典剧目里，幕后伴唱准确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活动的过程。如莆仙戏经典剧目《春草闯堂》第四场，当李半月听到春草说，如果不认薛玫庭为相府女婿，知府就会翻案，薛玫庭将会性命不保。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作为相府的千金小姐的她，公堂认婿这种越礼相报是有悖封建礼教的行为，于世人不容。此时的李半月，在认与不认婿之间艰难抉择，可谓是矛盾重重，左右为难。为了更生动表达李半月这种矛盾的心里活动过程，该剧目在这出戏里设计这样的一段伴唱：“乱腾腾游移莫断，急切切进退维艰。他是君子，施恩于我，不为高攀。奴本淑女，越礼相报，也异踰闲。争奈婚姻二字，闺中犹难语同伴，羞答答怎可胡乱谈？”这段伴唱选用莆仙戏传统曲牌《二犯泣颜回》演唱，该曲牌的曲调优美动听，曲性婉转缠绵，能充分体现李半月此时此刻的矛盾心里活动过程，具有很强的舞台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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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段表演的演唱过程中，极力发挥莆仙戏的声腔优施，用心感受剧种人物思想斗争的复杂情景，通过对音量的控制和情感注入，演唱时，形象生动地表达了李半月作为一个千金小姐知恩图报却又囿于封建礼教压力，那种矛盾矜持的性格特征和心里活动过程，表现得十分传神。这段伴唱后来成为莆仙戏的经典伴唱，被广为传唱。
        有时为了渲染舞台气氛，营造一种紧张氛围，有时为了体现剧中人物愤怒和情感宣泄，莆仙戏的音乐设计师亦会在特定的情节中设置幕后伴唱。例如莆仙戏著名剧目《魂断鳌头》的第三场，陈玉娥为打听青梅竹马的情人表兄王长卿科举应试的结果，在表叔刘好问府中等待消息，却等来主考官沈知章的欲娶她为续弦的暗示，陈玉娥愤而离身欲走，当表叔刘好问提醒陈玉娥三思时，陈玉娥接下来演唱的唱腔曲牌，是莆仙戏传统曲牌《二犯风入松》，该曲的前两句“顷刻间天旋地转，方寸里雨猛风狂。”由女声幕后伴唱。我在伴唱的过程结合剧情发展，将音调提高，伴唱声调高亢激愤，与舞台前的陈玉娥融为一体。这段伴唱一下子将陈玉娥那种无助悲愤情感渲染出来，引起观众内心的共鸣。戏的最后，陈玉娥听表叔提醒，她的抉择事关表兄个人科举的成败和一家兴败时，思想斗争激烈，内心痛苦愤怒已极，在乱拨琵琶发泄时，此时我又运用莆仙戏传统曲牌《拖头驻云飞》进行幕后女声伴唱：“拼个香消珠玉碎，阎罗殿前辨是非，满腔悲愤化怒火，乱拨琵琶似霹雷”，声音高亢激昂，将陈玉娥经过思想斗争后那种悲伤愤怒绝望的情感渲染得淋漓尽致。此时，沈知章与丫鬟小霞先后暗上，静场片刻。琵琶弦声嘎然而断，玉娥发愣。沈知章怅然若失说道：朱弦已断，下官告退了。（拂袖而下）刘好问：（焦急地）沈大人，沈大人！（对玉娥）侄女，你……唉！（追下）陈玉娥在小霞的呼唤下如梦初醒：小霞，唤表叔转来！这段伴唱结合演员的表演，带动观众的情绪，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让观众对陈玉娥的命运产生无限同情，将剧情推向了高潮。
        莆仙戏的唱腔特点是本剧种韵味浓厚，曲牌的曲性决定该曲牌在剧目中的运用，因此幕后伴唱的曲牌选用也是根据各个剧目剧情发展的需要而定，莆仙戏传统曲牌的可选性很多很强，为了追求不同剧情的舞台效果，幕后伴唱就用不同的曲牌来完成，这在莆仙戏《妈祖.林默娘》剧目里得到充分体现。该剧目伴唱非常多，有时用于表现人物欢愉的心情，有时用于营造一种戏剧的气氛，不一而定。由于这些幕后伴唱的合理运用，使该剧目表演增色不少。如《妈祖.林默娘》第三场，因为林默娘之前有特殊感应功能，她预感此次父兄去泉州将遭遇海难，可是她的预言不被母亲理解，认为是胡言乱语。林默娘被母亲关在机房里织布，在织布的过程中，林默娘心情郁闷，由于担心父兄的安危，她织布时漫不经心，心事重重。剧中“默娘预言无人信，反惹夫人怒冲冲，锁在机房罚织布，防她偷跑到刺桐”四句唱词以旁观者的口吻叙述，将林默娘遭遇简单描述。在这段表演中，幕后伴唱选择莆仙戏传统曲牌《楚江秋》，该曲牌的特点适合表达人物内心无奈忧虑的情感，与林默娘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吻合。我在演唱时认真分析剧本，理解该曲牌的曲性，特别注重上述情感的表达，尽量控制声音的幅度，情感极力表现得委婉，将剧目中林默娘的那种焦虑担忧的心情努力体现出来。再如《妈祖.林默娘》第六场，这场的幕后伴唱出现在林默娘远嫁前梳妆的一场场景，剧中有“面对东海映波光，新娘头发黑又长，哎哎呀哎哎黑又长，仿照船帆梳新髻，开头劈地她首创。”和“林默娘，创帆髻，样式如帆真新奇，哎呀哎哎真新奇，小小帆髻寓新意，远嫁心犹系故里。”前后两段伴唱唱词，这两段伴唱选用莆仙戏传统曲牌《骷髅歌》，该曲牌由快中板演奏，曲性欢快中又略带忧伤，我在伴唱的时候非常重视这种情感的表达，准确生动再现此时林默娘即将远嫁，对家乡亲人依依难舍的复杂心情。《妈祖.林默娘》剧目后来参加福建省第二十三届戏剧汇演，本人也荣获该剧目的伴唱奖。
        综上所述，仅是莆仙戏众多的幕后伴唱相对较为突出几个例子，这些例子足以说明幕后伴唱在莆仙戏表演中的重要性。然而，人类社会和文化艺术是不断发展的，清代诗人赵翼曾在《论诗五绝》诗中写道“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就是很好诠释。莆仙戏虽然是古老剧种，但莆仙戏发展至今，一直在继承传统艺术的过程中与时俱进，不断在变革、发展，幕后伴唱也同样随着时代审美品位提升被赋予更丰富的内涵。我相信，莆仙戏的幕后伴唱今后也会因戏而宜，因戏而异，在莆仙戏表演中得到充分体现，为更多的精品剧目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