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孝感生物工程学校,432000)
摘要:新课标、新教材、新高考对语文阅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提高个人素养,拓宽阅读广度,增加阅读深度,享受阅读趣味,把阅读变成滋养生命,涵养品性的有效途径,也对阅读方法、阅读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本文试以阅读《侍坐》为例,来具体谈谈我们怎样以《侍坐》为基点,拓展开去,看到另外的人生,另外的世界,从而享受到读书的乐趣。
关键词:《侍坐》;人物;世界
新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版)明确要求:“高中阶段要求学生在课内外加强阅读,培养阅读的兴趣和习惯,提升阅读品位……让学生在阅读中拓宽视野,领略人类社会气象与文化,体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丰富精神世界。”并且在《附录1》里大幅增加古诗文背诵篇目,由2004版的14篇诗文增加到2017年的32篇文言文和40首诗词曲;增加原课外读物的数量,并把它们提升为“课内外读物”;把原来的专题选读改为“整本书阅读与研讨”等“学习任务群”。
概括起来,就是要求加强阅读,尤其是增加了文言文的阅读分量。我这里以《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以下简称《侍坐》)为例来谈谈阅读。
《侍坐》选自《论语·先进》篇。它篇幅不长,但在语录体的《论语》中算得上是难得的长篇了。它通过对话表示了各自不同的意趣、性格和志向,在眼前平易事中信手勾勒一幅先贤论志的图画。结构完整,形象鲜明,耐人寻味。
我第一次读它的时候,重点考察它的字、词、句、篇。作为一个语文老师,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它的一些重难点词语,比如“以”、“如”、“或”、“尔”等等。其次,注意到它的一些难点,比如“会同”、“端章甫”等字词以及状语后置、定语后置、宾语前置等难点句式。对这样的一篇文言文,按照高考的要求,疏通文意,编写一套配套练习,把这些重难点加以夯实,就基本差不多了。作为一个老师,到此,教学任务就基本完成了。至于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甚至联系实际,具体去谈一谈这个4个学生的志向以及孔子的评点,这个就到比较深的层次了,可以作为思考题布置给学生,让学生课外探讨、交流。
但是,我总觉得差点什么。在教学的过程中,我又反复的研读,每次研读,我都有新的发现、新的趣味。
(一)首先是孔子的形象。作为一个老师,他具有下列优秀的品质。
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作为老师,他不摆架子,所谓“侍坐”,就是,老师坐着,学生也坐着;不是学生站着,老师坐着;更不是老师站着,学生坐着。
他的教育方法得当:循循善诱。善于解除学生的思想压力,引导学生畅谈理想,对他们所谈的理想持包容的态度,同时对有悟性的学生,比如曾点,加以个别指导。
他的教育思想明确:志在为政,学而优则仕。《侍坐》中,二三子之志虽有骄谦之分,却无本质之别,都志在为政。子曰:“学而时习之”,孔子把出仕也作为“时习之”的途径之一,也就是把修身所成、学习所得,应用到从政的实践之中,“修”(修养品行)、“学”(学习知识)、“习”(温习与实践)互相促进,更好地推行仁道、仁政,达到天下大同。此即儒家常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礼记•大学》)。这与当代学以致用的教育思想、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哲学思想是一致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时代虽然进步了,但是很多根本思想、基本方法和目的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古人的智慧仍然能给我们当代人许多有益的借鉴。
孔子的政治理想很明确:“为国以礼”。孔子主张礼治,反对法治。他认为法治太残忍无情,不合他“仁”的主张。孔子所说的“礼”,意义很广泛,既指人际交往的礼节礼仪(所以他“哂”子路“其言不让”),也指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制度、国家内部(比如“宗庙之事”)和国与国之间(比如“会同”)的礼节仪式,甚至包括政治制度、道德规范等。这些规范有很多仍然适用于当今社会。
(二)曾晳的形象:懂礼爱乐,高雅宁静,卓尔不群,悟性极高。
仔细阅读这段话:
“点,尔何如?”
(点)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反复研读,有几点发现:
(1)孔子提问,同学踊跃回答,他却悠闲“鼓瑟”。虽然鼓瑟,却分明也在聚精会神倾听同学的意见,所以孔子问他时,他能从容回答:“异乎三子者之撰”。
(2)他还在仔细观察老师的神情态度,注意到子路回答问题后,孔子不经意间的一“哂”。
(3)他回答问题时,还颇有艺术性。其他三位同学回答问题,很直接;他回答问题时,却用一幅耐人寻味的画面来表达自己的理想。
由此,我们也可以探究一下这幅画面的意味。对于这幅画面的意思和孔子的“与点”,历来争议很多。有的认为是积极的,认为曾皙是主张以礼治国,他所描绘的这幅画面,是礼治的结果,是太平盛世的图景,与孔子的“仁政”、“礼治”“教化”的政治主张相符,因此孔子说“吾与点也”(教材采用这种理解)。
也有人认为曾皙的这幅画面是消极避世的,符合孔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主张,因此孔子说“吾与点也”。
我个人赞同前一种说话。曾点所讲的这个境界,社会安定、经济稳定、国家自主、天下太平,这才是真正的自由民主——不是西方的,而是我们中国的大同世界。这在当时自然很难实现,但是这我们现在的两个一百年的目标何其相似啊。
(4)曾皙的言谈举止合乎孔门“礼”的要求,也合乎我们现在对人的人品礼节的要求。一个老师、四个同学都坐着畅谈,老师提问,其他三个同学都是坐着回答的,唯有曾皙是站着回答的。孔子与曾晳的对话,彼此给对方留有空间,都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没有把话说完,说满,说明,说透。我想,这节奏一方面是因为合乎“礼”的要求,一方面也是给对方留下转圜的空间。这种说话的方式、风格是典型中国式的,对后世有深远、巨大的影响。
(5)曾皙热爱音乐。孔子一向重视音乐的熏陶感化作用,称为“乐教”。孔子曾向当时的乐官师襄学习弹琴(《史记•孔子世家》)。曾皙很明显也受其影响,热爱音乐,所以才有其他同学“口谈”,他是先“手弹”(“鼓瑟”),而后“口谈”(“莫春”)。回答问题时,还不忘来个艺术性的动作——“铿”的一声收尾,然后离开了弹瑟的位置,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这种从容不迫、儒雅恬淡的气质风度,很合乎“礼”的要求,即使在当代社会,也是难得的。这就难怪孔子听完曾晳的话后,情不自禁的“喟然”而叹。
(6)曾晳的钻研精神和悟性高。“三子者出,曾皙后”,三个同学回答完问题后出去了,曾晳落在后面。“曾皙后”明显是故意的,他是想争取老师免费的个别指导啊——想听听老师对其他三位同学的看法以及老师自己的理想。这种悟性和聪明劲儿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情节:菩提祖师用木棍敲了三下孙悟空的头,背着手走了,祖师的徒弟们都以为是祖师生气了,但是孙悟空很聪明,三更天的时候从后门来到祖师的卧室,学得了七十二变的本领。这么想来,吴承恩写《西游记》时,是不是受到了《侍坐》的启发?这种钻研求学精神也值得我们学习。
全文至孔子与曾点的一段对话,可以说进入了最高潮,曾皙说出了孔子心目中完美的人生憧憬——大同世界中安详、自得的生活。政治的目的,不过在求富强康乐啊!
(三)看子路的形象。
《侍坐》里,孔子问志,四个学生中子路首先“率尔而对”。所谓“率尔”,教材解释为“轻率、急忙的意思”,这样解释,自然没有问题。但是,联系《论语》中许多对于子路的记述,我觉得也有“坦率、率性”的意思。
孔子常与弟子谈志向,每次子路都抢先发言,而且多数是谈他如何勇敢,如何教别人勇敢,以及如何打仗等等。刘向《说苑·建本》曾记:“孔子谓子路曰:‘汝何好?’子路曰:‘好长剑!’”毫不掩饰自己异于孔子的志趣。这次侍坐,自然也是如此:“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多么直率!何等气魄!
孔子与子路,可以说是最有趣的一对师生关系。
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豭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子路拜入孔门之前,志气刚强,头戴雄鸡式的帽子耍威风,还屡次冒犯欺负孔子。孔子以礼乐加以引导后,他穿着儒服,带着礼物,通过孔子学生的引荐,请求成为孔子的学生。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论语·公冶长》
孔子推行自己的主张,到处碰壁,忍不住发牢骚,要“下海”,那时,能无怨无悔跟随他的,恐怕只有子路吧。子路一听很高兴,不仅没觉得凶险、艰苦,反而觉得自己很受老师赏识、信任,当然有些忘乎所以,估计像孙悟空那样,在同学面前卖弄过,结果,被孔子一瓢冷水泼过去。从中,也可以看到子路忠勇、可亲之处。
孔子曾评价子路:“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论语·先进》)孔子认为子路尽管经过孔门的洗礼,但身上的野气始终未能脱除干净。
可见,子路对孔子是非常忠诚、崇拜的,但是孔子对子路的感情很复杂:亲之信之,颇为倚重,但是,也对他身上的“野性”不以为然。
我觉得,在孔子的一群学生中,子路是最为可亲可敬的,有担当,有情趣。
这样,我们可以通过读《侍坐》一章,见众生,见世界。我们可以看到孔子、曾皙、子路等人的形象,领略古圣先贤的人格魅力。可以进入古人师生畅谈理想的情景,还可以进入《论语》,进入《史记•孔子世家》、《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进入《说苑》,如果再深入一点,还可以进入南宋朱熹《论语集注》,进入《西游记》,并得到许多有益的启迪。我们甚至可以以此为入口,进入中国两千多年前的古代,进入历史长河,进入文学宝库,进入文化大观园,进入当今世界!我们的世界就这样被无限放大,我们的生命也就这样被充实起来,生活也焕发出缤纷的色彩!正如文学评论家谢冕先生所说:“我常想读书人是世间幸福人,因为他除了拥有现实的世界之外,还拥有另一个更为浩瀚也更为丰富的世界。”
参考文献
[1]高中语文必选教材.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J].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2007(107).
[2]杨伯峻.论语译注[J].中华书局.1980.
[3]司马迁.史记[J].中华书局.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