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是我班上的一个孩子。我教了她六年。相处的六年,发生了许多动人的故事。
在班上,思实在不算个聪明的孩子。五岁多上学,由于没有受到过良好的学前教育,上学的时候,语文本不知道倒与正,写作业不知道从左到右。遇到我在黑板上抄写汉字转行的时候,即使她的作业本一行还剩许多格子,她也会跟着转行。她的写字和背书更是让我操了不少心。然而,这孩子曾经有两个问题给我深深的思考。
记得那次是我教奶牛——牛奶这种结构的词。记得那次上完课,她跑到办公室问了我一个问题:
思:老师,小奶牛有爸爸吗?
我:当然有。如果没有,它从哪里来呀?
思:我没看见过奶牛爸爸,它长得什么样子?和奶牛妈妈一样嘛?
我一下子噎住了。因为我的确不知道,生在湖北的我虽然喝着牛奶,却没见过奶牛,虽然在图片和电视里看过奶牛。可是关于公奶牛的认知几乎是零。
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孩子的其他问题又出来了:
思:奶牛妈妈能喂奶,奶牛爸爸可以喂奶吗?
我:哪有爸爸喂奶的道理。你看见过谁的爸爸喂奶了?
思:如果爸爸不能喂奶,为什么要叫它奶牛?
我的脑子一下子被孩子整蒙了,感觉没办法说清楚了。
思接着问:如果爸爸能喂奶,是不是应该叫他妈妈?
这是什么逻辑?这个穷追不舍的孩子!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对她说:孩子,你甭急,让老师捋捋思路,再回答你。
不得不承认,我一下很难说清。逻辑、分类该怎么讲。我还在思索时,上课铃响了,孩子带着疑问跑了。
我呢,坐在办公室里想:我得停下面前的一堆作业。我得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怎样给孩子一个答案。
我思考着奶牛这个词,想着如何把这个词语同孩子讲清楚。同时,我也惊异于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孩子怎么可以提出这么多问题。
首先是关于奶牛的理解。什么是奶牛?人们口中的奶牛是说为我们提供牛奶的一个品种的牛。是没有公母之分的。而孩子口中的奶牛,是纯生物学上的奶牛,是有公母之分的。这和人们俗语中的奶牛产生了歧义。所以,孩子是把人们口中通常意义的奶牛和生命学中的奶牛混为一谈,这就不足奇怪了。
奶牛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我们很少见?这是孩子的疑问,现在它也变成了我的问题。
为了解答孩子的问题,我上网百度。原来在奶牛的世界里,公母很相像,公奶牛有角。公母的比例大约是8:100。刚生下来的小牛如果是母的,就养着;若是公牛中特别优秀的,就会变成种牛。
种公牛存在的比例是1/10,剩下的9/10的公牛都被拉到屠宰场杀掉了。我在网络上还找到了图片:
后来,我把我的理解用一种非常委婉的方式讲给孩子听。孩子敬佩地看着我说,老师,我好崇拜你呀!我笑了。我想说:孩子呀,你不知道,老师的知识也是有短板的。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也是要踏踏实实学习的。而一个看似很不出众的孩子能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还能说她不够聪明吗?我不敢再小看我的学生了。
对于儿童,我不能居高临下,不能小看他们,有时他们会是我的老师。他们的问题不仅能促使他们思考,也同样能促进老师的成长。
在以后的教学中,我都很谨慎地对待学生提出的问题。到了五年级时,这个叫思的孩子的另一个问题让我对教育有了更深的认识。
《两个铁球同时着地》这是一篇我教了至少三遍的课文,课文讲述了伽利略为验证亚里士多德关于羽毛和铁球不能同时着地的论断所做的实验。伽利略认为两个不同重量的铁球是会同时着地的。为了推翻亚里士多德的论断,他在意大利比萨斜塔上做了一次轰动世界的实验,实验的结果推翻了亚里士多德的论断。证明两个铁球同时着地。
我对这篇课文曾是深信不疑的。因为这是一篇培养学生科学观的文章。但思学完了这一课后,通过QQ聊天给我提了一个问题:这件事情是真的吗?她还说,她的一个亲戚怀疑这件事情的真伪。
孩子信任我,想从我这里寻得答案。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我走进了书店。读了一些科学书籍。
那天,我读完了霍金的《果壳中的宇宙》,再一次拿起霍金的《时间简史》。在第四章《牛顿之宇宙》中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比萨斜塔的实验几乎肯定不是真的。伽利略所做的实验是:他让不同重量的球从光滑的斜面滚下,重物下落与垂直下落的结果相似。伽利略这样实验的目的是斜面下落更容易观察,因为斜面下落比垂直下落更小。实验的结果是两个球同时滚落。
那么,我们生活中为什么看到羽毛和铁球落地不一样?那是因为空气阻力减缓了羽毛的下落。航天员大卫、R.斯科特在月球上作过羽毛和铅球的实验,实验的结果是他们同时落到月球上。
这是《时间简史》中的论断。后来,我又查询了这方面的资料,经过多方面求证,我知道了这只是比萨斜塔的传说。我有点遗憾,以一篇不太真实的文章来作证自己的观点,作者未免有点太不严肃了。
然而,我要感谢我的学生,这个叫思的孩子,她的问题刷新了我对儿童的认知,也让我再一次地想起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想起了师生之间相辅相成、相互成就的关系,想起了陶行知的那句话:“千教万教,教人求真!”
对于学生,对于学生提出的问题,如思一样,我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和感激之情,因为问题背后的意义远比问题本身更有价值,甚至可以来一次教育生涯的华丽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