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呼兰河传》中的民众因其思想上的束缚,在自我生命和他人生命的感知和体悟上有其复杂性。这种生命意识虽然有顽强朴素的特征,但还是被愚昧性遮掩其光芒,使人不免感到无奈与悲凉。
关键词:萧红;呼兰河传;生命意识
“生命意识”①是指人类对于自我生命存在的感知和体悟,以及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对人的生命的认识。在小说《呼兰河传》中,20世纪初的呼兰河小城,由于地理位置闭塞等原因,民众依然按照“几千年传下来的习惯而思索而生活”②,深受封建思想影响,对生命的感知和体悟既淳朴又愚昧,既顽强又“自然”,既热闹又悲凉,复杂交织。他们的生命意识也因此非常微妙,有时是单一的,有时又是矛盾的。下面笔者将从对待自我生命和对待他人生命两方面展开论述,探究其中的奥妙。
一、对待自我生命
(一)逆来顺受,对苦难麻木,但却有异化的快乐
“被冬天冻裂了手指的,到了夏天自然也就好了”③。人们对于自身的苦痛是放任的,更是不在意的。若是手好不了的也就简单地去买红花擦一擦,哪怕越来越肿,更严重的就去买一贴膏药,掉了,火上烤一烤再贴,手没好也稀里糊涂过去了。生命对于他们而言,更多仅是自然的结果,“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④。他们随意麻木地对待着苦难的生命,“生了就任其自然地长去”,“长不大也就算了”;“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谁老了谁活该”⑤。
人们对这种苦难有时却是感到得意的,有异化的快乐。开粉房的一群人,住在快要倒的草房子里,房子一直响,他们却安然入睡,不觉危险,甚至白天还一边挂粉一边唱歌,“含着眼泪在笑似的”⑥,他们对于自己有这一快要倒的房子非常得意。人们对于东二道街的大泥坑子更是如此。这泥坑子阻碍交通,甚至淹死过不少生物。可一下雨,人们就为自己挣扎着过了这涨满了水的泥坑子洋洋得意。甚至开心有了这泥坑子,可以吃到便宜的“淹死”的猪肉,其实就是名正言顺地吃瘟猪肉。
(二)信奉神鬼,将自身生命寄托在神秘的虚无力量
呼兰河的人民众非常热衷于参与跳大神、放河灯等活动。哪怕是半夜,一旦打起鼓来,跳大神要开始了,呼兰河里男女老幼就急匆匆往跳大神的那家里赶,屋里屋外挤满了人,说是图热闹,其实也是去沾沾“神仙气”。放河灯也是这样,一到了七月十五盂兰会,人们就都去看河灯了,说是要看死了的冤魂怨鬼托河灯转生,其实未尝不是他们对于自身死后的一种慰藉?这种信奉,在治病上表现得更为明显。比如老胡家的老太太身体不好,她的两个媳妇就给她请跳大神的来,偏房里整日都是“喝喝咧咧”的。
(三)对活着有本能的追求,但对死亡似乎又没有过多的恐惧
哪怕遭遇了一些苦难,还是依旧如同没事般接着活下去,呼兰河的人有野草般顽强的“活着”的意识。冬天卖馒头的老头摔倒了,就颤颤巍巍爬起来捡馒头接着去卖。王寡妇因独子被河淹死,虽然疯了,但仍晓得回家吃饭、睡觉、卖豆芽菜。磨坊的冯歪嘴子虽然丧了妻,但没有被绝望打败,他艰难地带着两个孩子,“他觉得在这世界上,他一定要生根的,要长得牢牢的”⑦。
但这种活着,并没有带有对生活意义的思考,倘若有人问他们人生是为了什么,他们会直截了当不假思索地说“人活着是为吃饭穿衣”⑧;也“并不是他们看见了光明,或是希望着光明”⑨,有向命运抗争的精神,这只是一种习惯。就如冯歪嘴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照常活着,他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抚养两个孩子,他只是“看看别人也都是这样做的,他觉得也应该这样做”⑩。
至于死亡,则是“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 ?,只不过这“自然的结果不大好” ?,一个人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
甚至有时候觉得活着还没有死了好,看到扎彩铺里凡是好的都有,坏的都没有,觉得死了在地府苦难反而能少了。
二、对待他人生命
(一)善良有恻隐之心,但更多的是冷漠
人们偶在大门洞遇见乞丐,会想对他多加些恻隐之心,但是一想到世界上这样的人太多了,就又舍弃了这种想法。这种对他人生命遭受不幸有所触动,但更多夹杂的是冰冷态度的想法,在小团圆媳妇一事中尤为突出。
当人们得知小团圆媳妇生病了时,就纷纷给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出主意,一个个都帮起忙来。后来给小团圆媳妇当众用热水浇洗时,小团圆媳妇倒在缸里,人们以为死了,也纷纷跑去救她,甚至有人落泪。但是,发现她又活过来了,于是依旧浇热水,甚至觉得没有白看一场热闹。第二次,小团圆媳妇又晕了,人们竟开始说“若还有气,那就不用救。若是死了,那就赶快浇凉水” ?。对待他人生命,他们虽有恻隐之心,但更多的是把别人发生的事情当做生活的“娱乐品”,不管是去帮忙,还是看热闹,总归和自己干系都不大。
再说一说,里面的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和有二伯。小团圆媳妇的婆婆节俭起家,却不惜为小团圆媳妇花去五千多吊钱,但是在小团圆媳妇生病喊“回家”的时候,她却又不把小团圆媳妇当作病人,一直拧小团圆媳妇的大腿,甚至不觉得这是虐打,觉得理所当然。有二伯去埋葬小团圆媳妇,回来却一派“欢天喜地的气象”?,说“人死还不如一只鸡” ?,就又开心吃酒去了。小团圆媳妇的死没有激起一点浪花,除了某年某月某日死了一个人外,“其余的世界,并没有因此而改动了一点” ?。
(二)重钱权,重男轻女
呼兰河的人们认为生命是有等第的,就像呼兰河看戏台旁的楼座只有官绅能坐;就像同样是私定终身,放在有点来历出身的公子小姐身上就是一段曲折的佳话,放在王大姐和贫穷的磨倌冯歪嘴子身上就是异类。就算是嫉富的有二伯也并不例外,虽然有石头撞到他,他就对石头说教,说它怎么不去撞富人的脚。他讨厌钱权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但这其实更多只是一种无奈认命下的不忿。比如“我”问有二伯他能活多久,他说“像你二伯这条穷命,越老越结实……像二伯就是这穷命,穷命鬼阎王爷也看不上眼儿” ?,可见有二伯还是屈服于人生命的高低贵贱的。
其次,对于男女的生命,呼兰河的人们是重男轻女的。就像在七月十五这夜出生的孩子,呼兰河人认为是野鬼托生不大好的。但这夜生的女孩子却比男孩子更不能让人接受,“但若是有钱的寡妇的独养女,又当别论” ?。他们认为“有了钱大概怕也不怎么恶了” ?,男孩子比女孩子生命更高一些,有钱有权的生命更高一些。
总之,呼兰河民众对于生命抱着既不回头也不向前的态度,他们相信自己的生活本来就是苦的,对于生命中遭到的磨难不去抗争,只是“无怨无忧地在他们祖先给他们准备好的口粮之中活着” ?。他们认为人的生死如同四季循环,自有其规律,人的生命也自有其等第。这些都让人感到他们麻木愚昧,没有思考生命的价值,但这又是他们的“习惯”,不免让人觉得悲凉。因此,他们的生命意识虽有着朴素的顽强的生命力,但更多会让人遗憾其没有奋发向上的生命精神。
注释:
①杨守森.生命意识与文艺创作[J].文史哲,Journal of Chinese Humanities,编辑部邮箱,2014.
②薛晓芬.谈《呼兰河传》人物塑造的深层意蕴[A].西安:西安文理学院学报,2006.
③-?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郑绍美(1999-08),女,汉族,籍贯:浙江省丽水市,学历: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