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孝义方言中,词缀“头”由[+最上/前]、[+器官]、[+块状物]三个语义特征出发,产生三条不同的语法路径,呈现由空间到时间、由具体到抽象的特点。本文就孝义方言词缀“头”的语法化路径进行分析。
关键词:山西方言;孝义方言;头
《现代汉语词典》中对“头”的首项解释为“人身最上部或动物最前部长着口、鼻、眼等器官的部分”。可见“头”的语义特征主要为[+最上/前] [+器官],加之“头”这一器官性状为块状,因此“头”带有[+块状物]的语义特征。我们主要从这三个语义特征出发,分析“头”的语法化路径。
1.由[+最上/前]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
“头”具有[+最上端]/[+最前端]的语义特征,按照人类认识世界的顺序,往往会由实义的“头”隐喻到空间,进而词义虚化到时间词中也可使用,期间存在实义→空间义→空间、时间过渡义→时间义的语义虚化过程。
1.1由[+最上]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
“头”作为人身体的最上部器官被人所认识,意义最实,有“头巾”、“头盔”。这种认识首先反映于空间中表示位置上下的“上”义中,如“题头儿”意为一篇文章最上端的标题,“表头儿”意为位于一张表格最上端的题目。在这些词里面,“头”的意义相对较为实在,是人将自身所拥有的“头”映射于外物在空间上居于最上端部分的表现。
1.2由[+最前]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
“头”作为动物最前部的器官,这种认识映射于空间,便出现了一大批表示“前”义的“头”缀词。首先由头部映射于人体其他器官的最前端,于是有“奔头额头”、“眉头”、“脚头”。此时 “头”意义较实。到了“口头口感”一词时,“头”的意义已进一步虚化,无法明晰其词义。逐渐,“头”的使用范围扩大,由人体部位前端扩大到人群团体的前端进而扩大至物的前端。有“头儿”、“包工头儿”、 “床头儿柜儿”、“火火头炤头”等词。
随后,“头”的使用范围不限于实在的物,而可以与指示代词组合,如“这头儿”、“兀头儿那头儿”,构成方位名词;可以与数词结合,如“一头儿”、“俩头儿”,构成方位名词;与方位名词结合,如 “上头”、“下头”。此时“头”的意义已得到虚化,但“头”仍带有表某一方向的最前端义,并非完全虚化。
随着“头”在空间领域上使用愈加频繁后,其开始向时间领域映射,呈现词语既用于表空间领域又可用于时间领域的过渡状态,如词义已得到虚化,但仍保留有“前端”义的“头”与词缀“子”组合成的“头子”:
空间→时间:
(3)你就在路儿头子起处/上处等我的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4)年头子起处/上处啦,兀家他才想起挣钱儿来啦。
(5)兀家家在村把头子起处/上处住的咧。
(6)到了这一月的把头子起处/上处啦,人家才来啦。
“头”缀词在例(3)、例(5)中表示空间义,在例(4)、例(6)中表示时间义。当其表示空间义时,前需添加实实在在的处所名词;当其表示时间义时,前需添加时间名词。
到了“头里”、“头前”时,“头”缀词无论是用于空间领域还是时间领域,前面均无需添加实词:
(7)你在头里走,我在后头走。
(8)头里我倒过来来,你不在。
(9)兀家他在你头前走的咧,你么看见?
(10)你头前跟我说甚的咧。
例(7)、(9) “头”缀词表示空间义,例(8)、(10) “头”缀词表示时间义。可见,“头里”、“头前”较之前面我们提到的“头子”,在时间领域上的使用要更为灵活,其前无需添加时间名词,“头”处于由空间领域映射向时间领域映射过渡的阶段。这便为部分“头”缀词只能用于时间领域提供了可能。
“头”在时间领域的映射能力得到强化,进而产生出大量表示时间义的“头”缀词语,如“头撒子里”表示最早;“头脚里”、“头将”表示刚刚;“头开始”表示刚开始。“头”均带有一定实义,尚未完全虚化。
当“头”与数量词结合时,便彻底虚化为词缀,不承担词义,如“三天俩头儿”,表示“两三天”之义,“头”在此处无实义。
由[+最上/前]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路径为:实义→空间义→空间、时间过渡义→时间义→无实义词缀。
2.由[+器官]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
由于“头”带有[+器官]这一语义特征,因此“头”作为人或动物的器官这一自然属性又可以映射于人类认识世界的过程当中,生成具象→抽象的词义虚化路径。
人类认识世界往往先从自身开始,人类先由“头”这一器官映射于人本身。“人头”指人员数量,此处“头”仍为实义;“大头”最初义为头大之人,因头大之人往往会使人感觉憨厚老实好糊弄,于是“大头”出现了“易被骗之人”的词义,“头”的意义变虚;到“滑头”时,词义为“处事圆滑、不老实”,“头”在此处意义彻底虚化,“滑头”的语义重心向“滑”严重倾斜,“头”作为词缀被人们所理解。在孝义方言中,当形容词与“头”组合表示一类人时,带有贬义色彩。
由[+器官]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路径为:实义→一类人的抽象义→无实义词缀。
3.由[+块状物]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
人或动物的“头”具有“圆块状”这一自然属性,映射于像“头”一样呈圆块状的客观物体当中,于是有“葱头”、“石头”、“骨头”等词。这些物体均具有呈圆状或块状的特征,于是最先得到映射。此时“头”的意义相对较实。“骨头”一词出现后,又在其前加入形容词,产生了“臭骨头”、“贱骨头”一类词。“臭骨头”既可隐喻狐臭之人,又可进一步隐喻为品行不端、无人靠近之人。“骨头”由客观存在的人和脊椎动物体内支持身体、保护内脏的坚硬组织,意义扩展为具有某种生理性疾病的人进而扩展为品质层面。词义一步步扩展,在这过程中“头”的意义一步步虚化。
到了“砖头”、“舌头”、“木头棺材”中时,“头”的实义已大大削弱,词语内部呈现偏义:“砖头”语义重心在“砖”,“舌头”语义重心在“舌”,“木头”语义重心在“木”,三者中的“头”已向词缀靠近,但“头”仍带有“块状物”之义。
逐渐,“头”缀词范围扩大,当其与动词组合时,有“看头”、“吃头”、“想头”,“头”特表抽象义的做某事的价值。
当其拓展到抽象名词中时,有“风头儿”、“甜头儿”、“准头”、,这些词语中的“头”已是完全虚化的词缀。
由[+块状物]语义特征引发的词义虚化路径为:实义→块状义→做某事的抽象义→无实义词缀。
结语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得:在孝义方言中,“头”的语法化路径主要由空间到时间、由具体到抽象,语法化的原因主要由“头”所带有的[+最上/前][+器官][+块状物]三个语义特征引起,其呈现三条语法化路径:实义→空间义→空间、时间过渡义→时间义→无实义词缀;实义→一类人的抽象义→无实义词缀;实义→块状义→做某事的价值的抽象义→无实义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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