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克思十分重视“人的需要”问题。马斯洛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对需要问题的论述对学术界人学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二者的需要理论有一些相似之处,但差异也是十分复杂和关键的。对两种需要理论的比较,有利于明晰的理解有关人的需要的问题。
关键词:马克思 ;马斯洛 ;人的需要 ;相同点 ;不同点
马克思关于“人的需要”的思想在他的哲学体系中具有重要的理论地位。在创立唯物史观的始终,他都对“需要”问题进行了大量的论述。西方的需要理论在我国影响比较大的是马斯洛的需要理论,几乎提及需要问题便必称马斯洛。本文试图比较分析马克思和马斯洛的需要理论的异同,对二者进行综合把握,并论证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看待需要问题的合理性。
一、马克思需要理论和马斯洛需要理论的相同点
马克思需要理论同马斯洛需要理论有一些相似之处,主要表现在如下几点:
(一)两种需要理论都是讨论现实生活中的“人”的需要。
黑格尔从唯心主义出发,把人归结为理性,将人看成唯灵论的存在物。费尔巴哈从直观的形式,将人理解为动物性的存在。而马克思把人拉回了现实生活,从现实的人出发是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的前提,也是他探索人的需要问题的起点。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提到:“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想象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1]。从现实的人出发,就是从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出发,从现实人的实际需要出发。人从动物进化而来,作为生命活动的重要形式之一,必定而且首先具有同动物相同的自然需要即通过对外界的物质摄取以实现自身的新陈代谢的需要。当然,作为与动物本质区别的人,人还有其他更高层次的需要,但是吃喝住穿这类的东西就如同地质条件、地理条件一样,属于人的生存的自然前提。
马斯洛以《动机与人格》为奠基之作创立了人本主义心理学,取代了弗洛伊德心理学派和行为主义心理学的统治地位。马斯洛认为,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心理学把精神病患者、变态人格作为研究对象,忽视了对健康人、尤其是优秀人物的心理研究,并且这种研究成果是不能推广到全人类的,因为“对畸形的、发育不全的、不成熟的和不健全的人进行研究,就只能产生畸形的心理学和哲学”[2]。而以华生为代表的行为主义心理学基于对动物行为的研究,通过动物实验来寻找人的本性,“一开始就注定要忽视那些只有人类才有的那种能力”[3]和美好品质。马斯洛的心理学强调人与动物的差异、关注人的价值和人的特殊性。他的需要理论是为人为中心的,对人的因素予以重视。
(二)两种需要理论都将人的需要描述为内在联系的有机体系。
马克思可以说是现代提出“人的需要的体系”概念,并对其深入全面探讨的先驱。他认为,人的需要是有层次的,最基本的是物质需要,而“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4]。马克思明确指出:“通过有计划地利用和进一步发展现存的巨大生产力,在人人都必须劳动的条件下,生活资料,享受资料,发展和表现一切体力和智力所需的资料,都将同等地、愈益充分地交归社会全体成员支配”[5]。根据几种材料的区分,可以理解为马克思实际上将人的需要区分为相应的几个层次,即生存需要、享受需要和发展需要。生存需要就是人以维持生命为目的对物质生活条件的需要,这是最基础的需要;享受的需要就是人以享受为目的各种物质和精神的需要;发展的需要就是以增长知识技能、发展体力智力为目的的各种需要。马克思说生活材料、享受材料、发展材料同时存在和起作用,就意味着,相应几个层次的需要也是同时存在的。新的需要的产生并不是替代了原来的需要层次。马克思认为,在私有制条件下,分工的限制使剥削和被剥削阶级都变成片面的人而畸形发展着,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里,每个人都可以在任何范围、部门内发展。也就是说,马克思将人的全面发展视为人的最高层次的需要。
按照重要性由低到高的发展顺序,马斯洛的需要理论将各种需要划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他认为,需要产生动机,动机是人的行为的动力。一定时期最迫切的需要是激励人行动的主要动力。当这个需要适当满足后,它的激励作用降低,高层次的需要充分凸显并充当主要动力。五种需要作为人的潜能并存,相互依赖和重叠。马斯洛认为自我实现的需要,即“一种想变得越来越像人的本来样子,实现人的全部潜力的欲望”,是人的最高需要。
综上所述,马克思的需要理论和马斯洛的需要理论之共同点在于:二者都关注于与动物相区别的现实生活中的人;两种理论都将人的需要看成一个以自然生存为基础、以自我实现为顶峰,各层次内在联系的有机体。从某种意义上说,马斯洛的需要理论从心理学角度证实和发展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需要理论。
二、马克思需要理论和马斯洛需要理论的不同点
相比于二者的相似之处,马克思需要理论和马斯洛需要理论的不同点更为复杂和关键。
(一)在人的需要的社会性和个体性方面的不同。
马克思和马斯洛对人的需要的社会性和个体性的不同看法源于他们对人的本质的不同理解。
马克思指出:“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6]。从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意义上,或者说从类的意义上将人的本质规定为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劳动。人作为对象性的存在物,必须与自身之外的对象发生对象性关系以确证自己的本质力量,满足自己的需要。正是在劳动实践的过程中,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相互联系起来。人在劳动实践中实现自己,社会则在人们的分工协作中产生。由此,马克思说人“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他认为每个人虽然都是独立的自然机体,但更应该强调其作为社会的成员的存在。
社会性的人通过社会性的劳动满足自己的需要,人的需要不再是单纯内在的自然需要,而是内在与外在相统一的历史需要;人不再仅仅是自然存在物,而是成为与社会性直接统一的个性自由的人;人的活动本身也不再是处于自然欲望的驱使或外在力量的强制,而是变成人的能力和个性的展开。马克思说:“个性的劳动不再表现为劳动,而表现为活动本身的充分发展,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形式的自然必然性消失了;这是因为一种历史形成的需要代替了自然的需要”[8]。动物作为单纯的自然存在物,只能是顺应自然所提供的现成的物质来满足需要,而人通过社会性劳动利用、改造这些自然物质满足需要的同时又产生新的需要。正是社会性需要的形成与实现,人类才会拥有如此生动多样的社会环境和生活。
马斯洛坚持人性中有一种先于存在的生物学内核或本质,认为人均有生物学上的潜能和价值,他把人的需要包括自我实现的最高需要都归结为人的固定不变的内在潜能。为了强调人的需要与动物的需要不同。他提出“似本能”的概念来定义这种内在潜能,用以区别于动物的完全的本能,但是他又把“似本能”规定为由体制和遗传因素决定的,而且在后天的学习和文化条件下形成。虽然他承认环境和文化的外在影响,但不难发现马斯洛的关注点还是在人的先天的自然属性上,认为环境和文化的功能仅限于促进先天潜能的自我实现上,从而实际上把人的需要又降低到动物水平。马斯洛忽略了人类最为本质的规定性即社会实践性,没有看到人的社会实践制约着人的全部需要的产生、性质和发展规律,没有看到正是人的实践活动的社会性和多样性决定了人的需要的社会性和多样性。因此,在马斯洛那里,人的需要是个体的、有限的、单调的。对于人的需要的满足,就是尽量挖掘个人的潜能,在满足个人基本需要的前提下实现个人的自我。马斯洛一再强调其需要理论的核心是自我实现的需要,进而把各种需要上升为自我实现的人视为理想的人,而忽视了个人需要与社会需要的互动关系,忽视了人的需要的社会性。
(二)在需要的满足途径方面的不同
马克思认为人在本质上是实践的能动存在物,即劳动的存在物。人类劳动的目的就是满足人的需要,包括从最基础的生存的需要到最高级的全面发展的需要。人是对象性的存在物,人的需要就是人追求自己对象的一种本质力量,是一切活动的内在动力。通过人的对象性活动即劳动实践这个中介,作为主体的人完成自身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同时使对象变成“为我”的存在,丰富和发展自身的本质力量。这里所说的“劳动”是指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是真正的属人的劳动。在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中,马克思分析了劳动的异化,人的异化状态。劳动不再是满足人自身需要的手段,不再是人的本质的实现,工人越劳动越不能满足自身的需要,越工作越失业。“因此,结果是,只有在运用人的吃、喝、生殖、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动物。动物的东西成为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9]但马克思认为,异化劳动是人类发展过程中使自己的潜力得到发挥所必经的历史阶段,异化劳动以否定的形式促进人类的发展,它创造的巨大财富为共产主义的到来准备物质基础,它使人受尽非人的折磨为消除异化创造精神条件。人的本质和需要就是一个在劳动中形成和得以满足,在异化劳动中发展和丧失,在扬弃异化中得到重新获得和全面解放的辩证过程。马克思提出,符合人的本性的劳动取代异化劳动需要来自无产阶级的革命力量,以政治解放的方式消灭私有制、消灭剥削、实现共产主义,才能最终实现人类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发展。
马斯洛认为,“自我实现”即人具有的全部先天“潜能”得到充分发挥,是人的需要的最高层次。为此,马斯洛描绘了一个“心理学乌托邦”的社会图景。这个社会能够满足高度自由、和谐友爱、个性全面发展和潜能充分发挥等等人的高级层次的需要。但是这个社会中所有理想的东西都是根据于抽象的人的向善本性,马斯洛不仅没有考虑现实社会的物质生产力水平,而且没有认识到其实现途径——“通过语言”唤起人们人性深层的良知,引导人们自觉建立理想社会——的苍白无力,所以建立这样的理想社会的设想摆脱不了空想的性质。而对于个人成长,个人自我实现的途径,马斯洛主张每个人深刻的反省自身的内在本性、探寻内在法则、超脱环境的影响、使真实的自我暴露出来并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从而达到自我实现。这种脱离社会历史条件和社会实践活动的方法也是具有主观性和抽象性的。
总之,马克思的需要理论从辩证唯物主义方法出发,站在坚实的实践大地上,着重说明人的需要与人类的存在和发展,人的需要与社会的进步、人类的解放之间的关系,并且把人的需要提升建立在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和无产阶级的革命时间上,指明了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现实途径,具有理论指导意义。而马斯洛的需要理论以人本主义为基础,没有摆脱唯心主义历史观和经验主义方法,不免带有浓厚的空想色彩,找不到实现人的需要的现实途径,最后只能求助宗教来回避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6-67页。
[2]费兰克·戈布尔:《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14页。
[3]费兰克·戈布尔:《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57页。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页。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9页。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6页。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0页。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87页。
[9]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5页。
作者简介: 黄栩鑫(1984—),男,哲学硕士,中共宣汉县委党校哲学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