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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胆三十七天

发表时间：2020/8/27 来源：《文化时代》2020年9期作者：王业宇

[导读]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杨溪桥中学415724 杨中四面环山，背后的丛山坡，犹如一扇巨大的屏风，横亘在瓷墙红瓦与蓝天白云之间。绿的是竹，翠的是杉，响的是泉，香的是花。春夏之交，山雨骤至，腾云起雾，飘渺变幻，虽蓬莱瀛洲，莫过如此。校园广种樟、桂、玉兰、石楠、杜英、紫薇，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为师生遮阴送凉，也成了鸟儿们的伊甸园：嘹哥、斑鸠、画眉、喜鹊、白鹭、麻雀、还有十几种不知名的鸟，一群群在树上打闹嘻戏，全然不把人类放在眼里。好多次，我几乎走到鸟儿身边了，她们依然不惊不惧，待我掏手机准备拍照，转眼却无影无踪。我一身的病：冠心、糖尿、左眼视网膜脱离基本失明。为过有质量的生活，我强迫自己，每天必走两万步。凌晨五点，我已踏上校道。画眉叫得最早，东方发白的时候，散布在校园三处地方的画眉几乎同时开唱。人们形容鸟叫声好听一般就用婉转，婉，就是柔和美妙，转，就是迴旋，有如美人舞动的绸带，但婉转太苍白了，这几只鸟叫起来可不是AA，或ABAB，甚至不是ABCABC，是ABCDEFG的那种，能转出七八个弯来，婉转又怎么能让人领略到这种出神入化，迴肠荡气的美妙音符呢？等画眉叫完，天就亮了。校园后面的桂树林便热闹起来，千百只鸟儿嘈嘈杂杂：有的叫"轨归阳，轨归阳…"，有的叫"吃呀饭哒过河踢哟"。有一回，下了二十多天雨，枝头上一只鸟儿还在叫"雨儿滴雨心滴“，我就笑着骂她，"你个乌鸦嘴，滴不得哒！" 我寓所的窗外有根铁树，高约一米五，冠径两米，这株树的下面放了几盆春兰、蕙兰和墨兰。四月九日，我正在给兰花施肥，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铁树中间叶柄上有个窝，一只尖头长尾，长着黑白相间羽毛，个头与麻雀差不多的鸟儿正在孵蛋，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我，鸟儿一点也不惊慌，更没有起身逃走的意思，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当然只能是我退缩，我躲避了。心里却在嘀咕"笨鸟呀笨鸟，你把个窝搭在路边上，人们伸手就能及，看你今年生儿育女的任务怎么完成。“ 我在百里度查了一下，这鸟名叫白鹡鸰，生性好斗。关键是，你再怎么能耐，斗得过人吗？于是就凭空多出一事，每天都要远远地瞧几次，看看她是否安好。万校长的妈妈凉衣服，曹老师的弟弟停摩托，我会委婉提醒避免靠太近，尽量不要惊扰到孵蛋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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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秘密"差不多传遍了全校，几个上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非要看小鸟不可，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只好把他们抱起来，远远看上一眼。知道的人越多，我就越惶恐，掏鸟窝毕竟是孩子们的天性，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说不定哪天就有覆巢之灾。终于，小鸟出壳了，听到响动，小家伙们齐刷刷张开黄口唧唧地叫，这就是嗷嗷待哺吧。有一天下大雨，初中部的两个女生撑着伞，小心翼翼地在窝顶叶柄间，插了一个塑料包书封皮，完全挡住了下落的雨水。有个女教师，路过时经常打招呼：咳，宝贝。看老鸟不在，吃饭时也给小鸟喂几粒。又过了几天，带完早操的曹老师专门找到我说，"王老师，可能出问题了，这几天我早晚都观察了，老鸟不在窝里，听老人讲，如果有人摸过小鸟，老鸟闻到人的气息，会把小鸟儿遗弃，是不是哪个学生干了蠢事？" 我心里一沉，急忙跑到窝边，几个黄口小儿听到动静，张口朝我唧唧叫，鸟妈妈影子都没有了。没有犹豫，我从仪器室拿了支塑料注射器，和了点奶粉糊，每个鸟宝宝都喂上几滴。转过身来，鸟妈妈站在米把远的地方，恶狠狠地看着我，慌的一批，溜之大吉。观察了几天，悟出个道理：老人们的传说是错的！鸟妈妈在小鸟孵出来之后就不住窝里了，只在白天为孩子们送吃的，不存在闻到人类动了她崽子的气息就遗弃这个道理。于是发一通苏子瞻“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的感叹！五月十三号晚饭后，谢老师到我寓所来："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外面小鸟的妈妈可能遇难了，我刚看到一只鸟儿撞在食堂玻璃上，死了，样子像鸟妈妈。“ 这次没有惊惶失措：小鸟毛出齐，好养了。但我有布里丹之驴的感觉：是喂奶粉还是喂鸡肉？鸡肉切多大？噎着怎么办？还好，又是一场虚惊，鸟妈妈来喂食了。十五号一早，小鸟从窝里飞出来，站在树枝上，哈哈，小家伙，你们就开始练习飞翔吗？傍晚，小鸟和她们的妈妈都飞走了。望着空空的鸟巢，心头五味杂陈：有石头落地的释然，有送儿女去远方的不舍，眼眶竟然有些湿润，意识到自己过于多愁善感了。细细想来，也不尽然，三十七天，从孵化到飞翔，全校几百人，只要一个人素质低一点，生命的延续都会终止。尊重生命，与自然和谐共处，何偿不是一种进步，这一步虽然很小，但积跬步可至千里，中国的明天一定会更好。三槐堂王业宇，五月二十日于杨溪桥中学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