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攻击行为的现象学阐释及教育反思

发表时间:2020/10/28   来源:《教学与研究》2020年10月下   作者:艾瑞雪
[导读] 焦虑是在面对某一特殊境遇的威胁时所产生的痛苦之情。儿童的焦虑情绪具有较高的遮掩性与隐蔽性,不容易被教育者察觉。

安徽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  艾瑞雪    241000

摘要:焦虑是在面对某一特殊境遇的威胁时所产生的痛苦之情。儿童的焦虑情绪具有较高的遮掩性与隐蔽性,不容易被教育者察觉。本研究通过对儿童攻击行为的案例进行现象学分析,认为处于焦虑中的儿童,其内心是无助的,这种无助具体表现为方向的失落、反应的失当、意向的缺乏。攻击行为的背后正是儿童逃离焦虑的尝试,深入探寻儿童行为背后的意图,了解儿童的困境所在,是教育者有针对性地对儿童攻击行为进行干预和教育的重要途径。
关键词:焦虑;攻击行为;现象学;教育反思
        Phenomenological interpretation and Educational Reflection on children's aggressive behavior
        Ai Ruixu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Academy of Educational Sciences,Anhui,Wuhu,241000)
        Abstract:Anxiety is a kind of painful feeling when we can't deal with the threat of a particular situation. Children's anxiety has high concealment and concealment, which is not easy to be detected by educators. Through the phenomenological analysis of the cases of children's aggressive behavior, this study believes that children in anxiety are helpless in their hearts, which ismanifested in the loss of direction, improper response and lack of intention. Behind the aggressive behavior is the attempt of children to escape anxiety. It is an important way for educators to intervene and educate children's aggressive behavior in a targeted way to explore the intention behind children's behavior and understand the plight of children.Key words:Anxiety; aggressive behavior; phenomenology
        攻击行为是儿童时期最典型也是最常见的反社会行为,对儿童的身心健康以及社会性发展都具有显著的不良影响[1].攻击行为一般被教育者定义为品行障碍,在现实的教育情境中,教育者往往采用批评和惩戒的方式去制止儿童的攻击行为,却没有关注儿童攻击行为背后的意图,其效果往往收效甚微,儿童的攻击行为屡教不改。然而,没有触及儿童行为背后的一些根本性问题,则对问题的解决就只能停留在表象层面,其效果的不合意也属情理之中[2]。本文拟通过对儿童的攻击行为进行现象学分析,深入探寻儿童的内心世界,了解儿童行为背后的意图,为教育工作者有针对性地对儿童攻击行为进行教育提供一条重要的途径。
        一、案例呈现:儿童攻击行为的现象学透视
        现象学就是面向事情本身,儿童的生活体验世界,既是现象学研究的来源,又是现象学研究的对象[3]。为了探寻案例主人公“彤彤”的精神世界,我们尝试对彤彤的个人经历进行分析。彤彤是一名农村留守儿童,平时和爷爷奶奶一起居住,彤彤在学校里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在班级里比较听老师的话。最近彤彤用笔芯将前桌同学的后背划伤,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事件的起因是学校给未满12周岁的小学生家长发了一封“安全责任承诺书”,要求家长监督孩子不能骑自行车上学,需要家长签字确认后提交给学校。彤彤回家跟爷爷奶说明情况后,爷爷奶奶一看到“安全责任承诺书”上有“后果自负”的字样,便说这个需要彤彤的爸爸妈妈来决定。彤彤第二天去了学校后,自己签了家长的名字。前桌同学发现彤彤代替家长在“安全责任承诺书”上签字,便说彤彤不诚实,要告诉老师,在争吵中彤彤用笔芯将前桌同学的后背划伤。
        老师将彤彤的奶奶请到了学校,奶奶口中的彤彤与教师心中彤彤判若两人。在爷爷奶奶看来,彤彤是个“脾气差”、“爱摔东西”、“难管教”的小孩。奶奶说彤彤在家时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稍微有点不开心的地方便会摔东西、踢凳子,或者在家里暴走,弄出很大声音。有时彤彤还会对着自己的衣服和被子发脾气,爷爷奶奶不知道彤彤为什么要发脾气,他们认为自己好吃好喝地照顾彤彤,但彤彤“脾气大,不能得罪”。每次彤彤摔东西时,爷爷奶奶就会躲进房间,留彤彤一人在客厅,这时彤彤会在客厅弄出很大声音。之后,爷爷奶奶会打电话给彤彤的爸爸妈妈,用彤彤的话来说,这就是“告状”。彤彤的爸爸妈妈知晓后,便会在电话里责怪彤彤。彤彤不愿意接爸爸妈妈的电话,她说爸爸妈妈总是在电话里“骂她”,彤彤每次接电话都需要爷爷奶奶拉着去接,彤彤有次接完电话后直接躺在地上打滚,大哭大闹,并把妈妈给她新买的棉袄从身上脱下来,扔在地上,用脚踩脏。彤彤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每次发完脾气后,彤彤就会安静一会。爷爷奶奶不能理解为啥彤彤不缺吃、不缺穿,还要经常摔东西?                        以上文字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典型的儿童攻击行为分析案例。案例中彤彤的老师和家人都将关注点放在彤彤的攻击行为上,这使得他们忽略了探寻彤彤行为背后的需求。在家长眼中,彤彤摔东西、扔衣服是因为“脾气大”、“难管教”,在学校里,彤彤表现较为乖巧,她的内心需求往往会受到教师的忽视。事实上,“行为”一词既包含“明显的行为”本身,也包括诸如态度、期望、动机等主观潜在行为,这些主观潜在行为与儿童内在的需要息息相关,它们是儿童需求的主观表征[4]。将同学的后背划伤、摔东西是彤彤的“明显的行为”,因为其“问题性”受到家长和教师的关注,但是了解彤彤内心真实的需求才是解决问题的症结所在。那么,彤彤的症结在哪里?
        二、儿童焦虑是易被忽略的情绪体验
        焦虑是在面对某一特殊境遇的威胁时所产生的痛苦之情[5]。儿童焦虑情绪具有较高的遮掩性与隐蔽性,不容易被教育者察觉,最早提出焦虑理论的是哲学家克尔凯郭尔,他在《恐惧的概念》一书中指出,焦虑是人在面临自由选择时必然存在的一种心理体验,海德格尔把焦虑看作是对虚无的把握[6]。焦虑是在“我”面前的焦虑,是对我自我反思的领会。焦虑是伴随着自我意识的出现而出现的,一个涉世未深的儿童在面对世界时,他只有恐惧而没有焦虑。而当儿童的自我意识形成以后,他就会有独立的倾向并产生选择自己道路的意愿,焦虑也就相伴而至[7]。处于焦虑中的儿童,其内心是无助的,这种无助具体表现为方向的失落、反应的失当、意向的缺乏。
        (一)方向失落:本体安全受到威胁
        焦虑的种子,植根于对与原初的看护者(常常是母亲)分离的恐惧之中。对儿童来说,这种现象会更为普遍地威胁正在出现的自我的核心,也会威胁本体性安全的真实核心[8]。案例中从小与父母分离的彤彤,看似生活无忧,实则生活中缺乏精神上的关怀与爱护.爷爷奶奶只负责对彤彤生活起居上的照顾,对于彤彤内心的想法极少过问。在教师的评价中,彤彤是个“乖乖女”,能够遵守学校的各项行为规定,彤彤在学校里“乖乖女”的形象使得教师对她没有过多的关注。当彤彤出现了明显的攻击行为时,才引起了教师的关注,彤彤的家人也将注意力集中在彤彤的“摔东西”、“扔衣服”等不良行为上,将这些行为简单地归结为“脾气差”、“难管教”。父母是彤彤最信任的养育者,但彤彤的父母与彤彤的交流基本上是通过爷爷奶奶的转述完成。彤彤的父母很少会和彤彤有直接的交流,每当彤彤发脾气或是损坏家中物品时,彤彤的爷爷奶奶便会打电话给彤彤的爸爸妈妈,彤彤的爸爸妈妈在接到电话后,会对彤彤进行指责,而没有关注到彤彤这些“反常”行为背后的意图。
        在学校要求家长在“安全责任承诺书”上签字时,彤彤的第一反应是带回家让爷爷奶奶签字。彤彤的父母不在家,彤彤当前最信任的养育者就是爷爷奶奶,可是爷爷奶奶出于各种考虑,给了彤彤否定的答案,这对于彤彤来说是两难的问题:一是按照爷爷奶奶所说,打电话让爸爸妈妈来决定签不签字,可是由于以往彤彤接电话时的不愉快的体验,导致彤彤不愿意与父母电话交流;二是彤彤不给父母打电话,自己签字,这样就可以避免与父母通电话。很显然彤彤选择了第二种方式,这就导致彤彤在签字时被同学看到,被同学评价“不诚实”。在彤彤看来,代替父母签字是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但却不能被同学所理解,从而受到同学的误解与负面评价,彤彤解决问题的方式不被他人所理解。同样地,彤彤对于爷爷奶奶的评价是不认同的,对于父母的指责也是不认同的,可是由于年龄小,她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通过“发脾气”的方式来表达,但这却被家人所忽视,由此导致了彤彤在方向上的失落,她在各种评价中迷失自己,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清楚家人给她贴的标签是否正确,她的本体安全受到威胁。
        (二)反应失当:对无助的痛苦的反应
        焦虑作为一种身心结合的心灵现象,身体与行为的反应是焦虑的一种外显的标志。在儿童之中,由焦虑所引起的敌意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对无助的痛苦反应[9]。案例中彤彤“发脾气”、“摔东西”、“划伤同学后背”是处于焦虑中的彤彤解决自己所遇到的难题的方式。在家中,彤彤的想法和需要得不到家人的关注,需求得不到满足的彤彤只能选择“发脾气”的方式与家人沟通,但是家人在面对彤彤的“坏脾气”时,选择了冷落。生气是内在需求得不到满足的表现,彤彤本质是善良的,她在生气时未伤害家人,而是对着家中的物品发泄。彤彤生气时“摔东西”是为了引起家人的注意,想要表达自己的需求。她将妈妈给她新买的衣服脱下来扔掉,并用脚踩脏是为了表达对妈妈的不满,也是为了抗议爷爷奶奶的“告状”行为。彤彤的爸爸妈妈从来不关注彤彤为何生气,每当彤彤发“发脾气”时,都是通过爷爷奶奶对彤彤行为的描述来横加指责,这使得彤彤的内心对家人的做法产生不满,由此导致彤彤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家中的物品上。从案例中可以看出,彤彤发脾气的过程由“大哭大闹”、“摔东西”到“沉默”,家人的处理方式是:哄--冷落--忽视--“告状”--不了了之。
        彤彤的家人认为彤彤发脾气是“无理取闹”,“只要不理她,自己气消了就好了”,家人误以为彤彤的沉默是她自己“已经想通了”,其实不然。沉默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和妥协,是一种不公正的交往方式。沉默意味着无语,意味着无话可说或有话而不愿意说,意味着不愿意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向他者坦露,沉默意味着沉默者对某些特定事物或对象的一种直观态度。彤彤的沉默是对家人处理方式的不满,并不代表彤彤的问题得到解决。
        (三)意向缺乏:以攻击性和破坏性的形式被释放
        恐惧产生的刺痛就是焦虑,而焦虑则力图变成恐惧。恐惧是怕某物,怕痛苦,怕被某人或某些人所抛弃,怕失去某物或某人,怕大限之来临。焦虑力图成为恐惧,因为恐惧能为勇气所面对。对于一个有限的存在物来说,要在较长的时间内忍受纯粹的焦虑是不可能的。弗洛伊德认为逃避焦虑是人的本能,最终以攻击性和破坏性的形式被释放。萨特提出这种逃避焦虑的进程是一种更具体的,而且是在反思中发生的逃避的努力,它首先是一种排解的企图。对于知识面不够广、经验不够丰富的儿童来说,焦虑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受,儿童在面临焦虑时,难以掌握如何排解这种情绪的技巧。儿童为了摆脱自己的焦虑,攻击行为是逃离焦虑的一种尝试。彤彤作为一个有限的个体,不能长时间地忍受焦虑,攻击行为是彤彤逃离焦虑的尝试。处于焦虑之中的彤彤,“发脾气”是她解决自己所遇到的难题的尝试,但是在家人眼中,这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彤彤在“发脾气”时受到了家人的冷落与指责,彤彤的内在需要没有得到满足,彤彤转而选择“摔东西”、“扔衣服”、“对着被子生气”的方式来逃离自己所处的焦虑情境。
成人眼中的攻击行为,往往正是儿童排解自己焦虑的尝试。儿童处于自己的焦虑世界时,他对别人所做的事,正是发生在他身上使他感到害怕的事情。儿童有时发生的攻击行为其实正是他的内心害怕被别人欺负、被教育者批评,他担心自己处于劣势、失去自由,可是他越是想要躲过指责,就越是会得到指责,因为处于焦虑中的他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为,没有选择恰当的方式去排解焦虑。
        三、攻击行为是儿童逃离焦虑的尝试
        儿童的行为即是儿童的表现,是儿童精神世界和意义世界借助行为的外显化。单纯地从社会和日常行为规范的角度看,彤彤“发脾气”、“摔东西”、“扔新衣服”等行为能否说都被彤彤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一般的教育研究强调对攻击行为原因的探讨与分析,而现象学则关注这样的问题,即对于彤彤来说,攻击行为意味着什么?从彤彤的外在行为可以理解彤彤的内心世界:对无意义感的逃离,对谴责的逃离,对孤独感的逃离,而攻击行为是彤彤逃离内心焦虑的尝试。
       (一)对无意义感的逃离
        “无意义”是指“非存在”对精神上的自我肯定所构成的绝对威胁。精神上的自我肯定,发生在人创造性地生活在各种意义领域中的每一时刻。案例中的彤彤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虽然成绩不好,但能得到较为良好的评价,而在家人眼中,彤彤却是“脾气差”、“爱摔东西”、“难管教”的小孩。教师和家长对彤彤的评价截然不同,给彤彤贴上了不同的“标签”。在同一个个体身上之所以会出现截然不同的评价是因为它们都是基于外在的标准或教育的准则而对彤彤的行为作出判断,彤彤内在的真实意图没有得到重视。教师对于彤彤的关注源于彤彤将同桌的后背划伤,爷爷奶奶对于彤彤的关注源于彤彤在家中“发脾气”、“摔东西”、“扔衣服”,爸爸妈妈对于彤彤的关注源于爷爷奶奶在彤彤发脾气时所拨打的“告状”电话。这些都是对彤彤外在的行为进行关注和评价,将彤彤的行为简单地归结为“问题行为”,家长对于彤彤在某种意义上存在一些不正确的评价和偏见,教师对于彤彤存在一定程度的忽视,这使得彤彤的生活中缺乏有意义的、轻松的体验。
        彤彤是一个典型的农村留守儿童,彤彤渴望父母之爱,父母在外地打工,使得彤彤不能享受父母的爱与呵护。在彤彤的爷爷奶奶看来,给彤彤吃好、喝好就是“爱”彤彤,彤彤摔东西、扔衣服时没有打骂彤彤就是对彤彤的爱。爷爷奶奶认为自己能忍受彤彤的坏脾气,将彤彤的生活照顾好,就是“爱”彤彤。在彤彤的父母看来,自己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给彤彤良好的物质生活,就是对彤彤的爱。对于彤彤来说,她渴望父母在她身边,渴望父母的关爱和嘘寒问暖,当她需要帮助时,她渴望家人能够伸出援助之手,当她感到无聊时,她希望有人能够陪着她嬉戏打闹,然而彤彤作为一名年幼的儿童,这些正常需求并不能很好地得到满足,这使得彤彤的生活中缺少了很多专属于儿童的快乐和温馨。
        现象学分析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彤彤通过各种非正常的行为,她的内在意图是怎样的,她究竟想要获得什么?或者说她试图解决什么难题?在彤彤的认知中,父母和养育者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自己可以在家中展示自己的想法和需要,然而这些想法和需要并没有得到家长的关注和满足。彤彤的行为虽然受到关注,但内在需求却被忽视。家人只为彤彤提供身体的养护却忽视彤彤的内心精神世界,而彤彤的“反常行为”恰恰是在寻求那些生活的意义。
        (二)对谴责的逃离
        “谴责”威胁人道德上的自我肯定,在道德上的自我肯定的每一行为中,人都在对完成他的使命作着贡献,都在对实现他潜在的所是作着贡献。同样的事物呈现不同人的面前时,会有不同的认识,产生不同的情感体验,而教育者毫无理由地认为,一定会形成他们所想象的那种认识和情感体验生活,而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案例中彤彤的父母认为彤彤吃好、喝好,还有爷爷奶奶的照顾,没有理由不开心,而彤彤的内心却承受着无人理解的压力。在家庭生活中,彤彤只要表达自己的情绪,就会受到爷爷奶奶的疏远和隐藏在房间内的指责,在学校生活中,当彤彤的同学看到彤彤自己在“安全责任承诺书”上代替家长签字,他的第一反应是彤彤“不诚实”、要“报告给老师”,“不诚实”是同学对彤彤道德品质的负面评价,“报告给老师”是同学对彤彤代替家长签字的反应。彤彤的同学在没有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的基础上,冒然对彤彤代替家长签字的行为作出评价和反应,而且是负面的评价和反应,这使得彤彤感受到了委屈和不公,彤彤不愿意也不想承受这些本不该在这个年龄段所承受的压力。
        联系彤彤的过往生活史,我们不难发现,同学的评价与彤彤的家长对彤彤的评价有相似之处。彤彤的同学在看到彤彤代替家长签字时,便根据自己的主观判断将彤彤定义为“不诚实”的人,这是对彤彤道德品质的指责。“报告”老师,在彤彤看来是一种“告状”的行为,这与爷爷奶奶跟爸爸妈妈“告状”的行为相似,在家中彤彤的爷爷奶奶在彤彤发脾气时,便简单地归结为彤彤“脾气大”,并没有去找彤彤发脾气的原因。爷爷奶奶认为彤彤总是“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每当彤彤生气时,爷爷奶奶不是去找原因,而是第一时间给彤彤的爸爸妈妈打电话,让爸爸妈妈去批评教育彤彤。爸爸妈妈一接到电话,在没有了解清楚情况的前提下,他们以固有的印象对彤彤的行为进行评价,并批评彤彤不听话。彤彤在家中长期受到指责却没有辩解的机会,在学校里,同学也指责彤彤“不诚实”。在家中爷爷奶奶向爸爸妈妈告状,每次爷爷奶奶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彤彤都会受到爸爸妈妈的批评,在学校,同学先是说彤彤“不诚实”,又说要告诉老师,这使得彤彤联想到在家中爷爷奶奶向爸爸妈妈告状时的体验,彤彤认为同学告诉老师之后,自己会受到老师的批评与指责。于是,彤彤跟同学争辩,但彤彤的争辩在同学看来是狡辩,彤彤在情急之下,用笔将同学的后背划伤。
        同样的活动,同样的事物,同样的要求,在学生那里,往往会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认识,产生不同的情感体验。彤彤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各种反常行为,可以理解为逃离焦虑的表现。彤彤的外在行为表现不能被简单地归结为“问题行为”,彤彤自身也不能被贴上“问题儿童”的标签,家长对于彤彤的负面评价也缺乏一定的理论支撑,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教育态度。在没有了解事情真相的前提下就对彤彤进行批评和指责,也会使彤彤的内心承受一定的压力。
       (三)对孤独感的逃离
        孤独感(loneliness)是指个体对自身的社会关系网络不满意时所产生的一种主观上的感受或体验,且通常伴随悲伤和空虚等消极情绪反应[8]。孤独感对于儿童来说,也是一种难受的情感体验,儿童由于年龄小,不仅生活起居需要成人的帮助,情感体验上也需要成人的关心和关注。案例中彤彤是一名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只是负责照顾彤彤的生活起居,很少会和彤彤交流,了解彤彤的生活习惯和所思所想。从彤彤的奶奶说彤彤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中可以看出,爷爷奶奶并不了解彤彤的想法,也不知道彤彤“摔东西”、“扔衣服”背后的真正意图。彤彤每次发脾气时,爷爷奶奶都间接地“孤立”彤彤,对彤彤的行为置之不理。有时甚至在背后“偷偷”指责彤彤的行为,认为彤彤发脾气就是彤彤的错。然而,彤彤发脾气正是因为自己的内心需求得不到满足。对于年龄小、语言组织能力尚需发展的彤彤来说,“发脾气”是向家人展示自己的需求的一种方式,而彤彤的家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这是彤彤“不乖”的表现,对彤彤的行为置若罔闻,甚至认为彤彤是在“无理取闹”,这使得彤彤的内心处于无人理解孤独的状态。父母是儿童的依靠,彤彤的父母作为彤彤的第一依靠人,没有很好地关注到彤彤的内在需求,在得知彤彤发脾气时,父母的处理方式是批评和指责,没有深究彤彤干嘛要发脾气,她发脾气的意图是什么,她在面对什么事情时会发脾气,她在什么时候会展露笑颜,但这些都是父母和养育者需要把握的一些教育契机。
        父母的爱是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维持生活的完整性的重要保证,父母之爱缺失或不在场,会引发儿童的焦虑,案例中的彤彤是孤独的。彤彤的家人没有去聆听彤彤内心的声音,对于彤彤来说,“发脾气”是宣泄孤独的一种方式,但效果却适得其反。彤彤越是“发脾气”就越“孤独”,在彤彤发脾气时,爷爷奶奶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留彤彤一个人在客厅,从彤彤在客厅在客厅弄出很大声音可以看出,此时的彤彤是孤独的,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彤彤想要表达自己的需求,却没能选择正确的方式。家人想要关爱彤彤,却没有弄清彤彤的真正需求。
        当年幼的儿童长时间与父母处于分离的状态时,会感到不安全,甚至会体验到被抛弃的感觉。彤彤从小就是留守儿童,投射在父母身上的信任被父母的离开一次又一次地消磨,这使得彤彤的内心处于不安的状态。在彤彤发脾气时,彤彤的爷爷奶奶也选择了远离彤彤,这使得彤彤的不安状态剧增,此时的她想要逃离这种不安的状态,于是她选择将自己的不安转嫁到具体的物品上,将自己的焦虑情绪宣泄到家中的物品上,“摔东西”是彤彤逃离不安状态的一种选择。在家人眼中,“摔东西”是一种反常行为,有破坏家庭稳定的负面作用,需要制止。在这样信息不对称的过程中,彤彤外在攻击行为被强行制止,内在意图被忽略,导致对彤彤攻击行为的教育只能治标不治本,没有运用合适的教育方式去引导彤彤的攻击行为。
        四、行为意义理解下的教育:通过缓解焦虑疏导儿童攻击行为
        现象学研究的目的在于获得对日常生活体验的本性或意义的更深刻的理解。现象学不提供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法,只提供一个看待问题的视角[9]。彤彤作为一名留守儿童,其行为表现并非个案,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留守儿童教育的一个缩影,对彤彤的行为进行研究和分析,不仅可以有效地缓解彤彤的焦虑情绪,从而疏导彤彤的攻击行为,而且可以为留守儿童的教育提供可借鉴的案例。彤彤的攻击行为并非出自恶意,而是彤彤缓解自身焦虑的一种方式,是彤彤解决自己所遇到的难题的一种选择,在对彤彤的教育中,家长和教师的作用尤为重要。教育者需要反思自己的教育行为和教育方式是否恰当和合理,能否有效地对彤彤进行教育。案例中彤彤的家长在面对彤彤的攻击行为时,选择了忽视和逃避,没有直面彤彤的“坏脾气”,也没有深入探寻彤彤攻击行为背后的意图。由于彤彤在学校时表现得比较乖巧,教师也没有及时发现隐藏在彤彤内心深处的焦虑情绪,当年幼的彤彤处于“无人签字”的境况时,她感到迷茫,她在积极寻找解决方式------自己代替家长签字,当被同学发现并扬言要告知老师时,彤彤的心中是有委屈和焦虑存在的,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同学解释自己的行为和表达自己的意图,情急之下,一向在学校里表现乖巧的彤彤采取了不恰当的方式去摆脱自己“尴尬”的处境,“划伤同学后背”是彤彤摆脱当下焦虑的一种方式,教育者不能只看到彤彤外在的攻击行为,而忽略彤彤内心的焦虑体验。彤彤的攻击行为是彤彤的外在行为表现,如要对其行为进行教育,首先需要了解彤彤的内心症结所在,缓解彤彤的内在焦虑,给予彤彤充分的爱和关注。在理解彤彤内在需求的基础上,有选择性满足彤彤的需求,让彤彤的内心归于平静,在此前提下,对彤彤的攻击行为进行正确疏导和教育。
        真正有效的教育在于,教师应该对儿童的失范行为加以研究,对儿童行为表现进行分析,以便从中确定这些行为背后的意图或动机,帮助儿童解决所面临的难题。教育工作者若想理解儿童、帮助儿童走出困境,不仅要了解儿童的焦虑所在,更要帮助儿童化解焦虑,做儿童健康成长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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