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都若夫·塔吉
陆军边海防学院乌鲁木齐校区语言教研室 副教授，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2
摘要：维吾尔语发生接触的诸多语言里，汉语和维吾尔语的接触持续时间较长，在各个历史时期对维吾尔语产生了比较深刻的影响，本文在大量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对维吾尔语口语中汉语借词的语域、地域和社会分布情况进行分析。
汉族和维吾尔族之间的民族关系由来已久，持续不断。两个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的发展历史告诉我们，两个民族之间接触和影响涉及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具有广泛的民间基础。维吾尔人民引进了为数不少的汉语借词。了解汉语借词的分布情况，不仅有助于掌握维吾尔语中汉语借词的基本面貌和借词产生的社会因素，而且还有助于解释语音和语法方面的影响
（一）语域分布
为了掌握口语借词的语域分布情况，我们分别在乌鲁木齐和喀什，采用录音访谈、暗访、明访和问卷调查等多种方式进行田野调查。界定借词范围时，以音译借词为主，一个借词的不同变体视为一个词条，已经进入书面语的汉语借词排除在外，这样总共搜集到了1345个汉语借词。
我们的调查资料显示，维吾尔语口语中的汉语借词的语域分布比书面语更为广泛，涉及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些借词的分布情况和所占比例如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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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表可见，饮食、服饰和生活用品类借词最多, 艺术、宗教类借词最少。这比较客观地反应出汉维两个民族相互关系的实际情况，充分说明了口语层面的汉维语言接触日趋大众化的客观事实。
（二）地域分布：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在疆内不同区域的维吾尔语口语中的汉语借词，在数量和使用频率上呈现出一定的差异，这种差异根据其性质可以分为地区差异和城乡差异两种。
1. 地区差异
从汉语借词的时代分布情况来看，新疆东部和北部地区一直是汉、维语言接触的前沿地带，所以，吐鲁番、哈密、乌鲁木齐、伊犁等地区汉语借词的数量较多、使用频率较高。
到了清朝时期，乌鲁木齐和伊犁地区是清朝驻军和屯田的主要区域，自然成为汉维语言接触的“前线阵地”。乌鲁木齐地区的许多汉语地名和伊犁地区民谣中出现的汉语借词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后来乌鲁木齐成为新疆首府，全疆各地的人因各种目的和原因来到乌鲁木齐，在乌鲁木齐接受了不同程度的汉语影响后，将这些影响带到了全疆各地。乌鲁木齐成为了汉语借词向全疆各地传播的源头。
解放以后，随着交通事业的发展，乌鲁木齐和全疆各地之间的来往更加频繁，乌鲁木齐的这种地位更加突出。
2. 城乡差异
田野调查结果显示，被调查的城镇维吾尔族中，日常生活中与汉族打交道人较多、具有较高汉语水平的人口较多、喜欢观看或收听汉语广电媒体的人较多、离开传统民族文化圈的人较多。在口语中大量使用汉语借词的人主要集中在城镇，而这些人具有与汉族直接接触的概率较大、具备一定的汉语交际能力、与汉语媒体接触的机会多、使用母语传统的惯性力较弱等总体特征。鉴于以上诸多因素，城市维吾尔族口语中出现汉语借词概率大于农村的主要原因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从新疆民族人口分布情况来看，除了兵团各团场以外，大部分汉族人口集中分布于全疆各个城镇，农村人口中所占比例较小。城市生活的维吾尔族与汉族直接接触的可能性大于农村，因此，城镇维吾尔族的口语易受汉语的影响，而农村生活的维吾尔族与汉族直接接触的机会较少，因此，来自汉语的影响往往是间接的，影响程度低于城市。
其次，城市生活的维吾尔族汉语水平高于农村，所以容易消化来自汉语的影响。许多党政机关、企业和实业单位都集中在城市，在这些单位工作的维吾尔族往往具备一定的汉语水平。在城市生活的其他维吾尔族也因各种需要或多或少地掌握了汉语，这给汉语借词的增多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其三，在城市，报纸、电视、广播等媒体的普及率高于农村，结果城市维吾尔族受到汉语影响的渠道更加广阔。据我们调查，城市维吾尔族接受来自汉语报纸、电视和广播等媒体的概率大于农村。所以大量的汉语借词通过各种媒体首先进入城市维吾尔族的日常口语中，然后间接传入农村。
最后，生活在大中城市的维吾尔族，从家庭结构来看，大部分都属于两代同堂型家庭，缺乏传统文化传承观念，对外来文化持开放态度，容易接受来自外族文化的渲染。
（三）社会阶层分布
笔者认为，社会阶层大体上可分为精英阶层和平民阶层两大类。
精英阶层是指某一个社群中能够起到带头作用的人群，包括决策领导者、知识分子、明星人物、上层人物和各行各业的行家里手，例如，行政管理人员、专家、教师、作家、艺术明星、高级技术人员等。他们能够代表某一个社会群体的价值取向、生活情趣，因而在民族文化发展过程中能够扮演起到领头羊的角色。由于他们的言行具有很强的示范性，因此往往成为平民阶层效仿的对象。
平民阶层是指普通百姓，主要包括工人、农民、自主择业者等社会群体。从他们的心理趋向来看，他们既是精英阶层生活模式的向往者，又是传统生活模式的传承者。所以来自精英阶层的种种影响，传到平民阶层时往往经过一番筛选，其中可接受的部分会被平民阶层吸收，不可接受的部分被淘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起到了外来文化影响的过滤器的作用。
一种语言向其他语言借用新词的过程，实际上是接受文化影响的过程。吸收外来文化的过程往往始于精英阶层，语言影响的传播过程也不例外。我们进行的田野调查显示，各行各业的汉语借词最早出现在这些行业里的精英阶层的口语中，然后平民阶层效仿那些精英们，开始大量使用这些汉语借词。
我们根据田野调查资料，对各社会阶层使用汉语借词频率进行排比，得出这样的结论：按照汉语借词使用频率的高低，排列顺序依次是国家公务员（包括军人）、专业技术人员、饮食行业从业人员、技术工人、知识分子（专家、教师、翻译人员）、农民、宗教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