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琪
中国艺术研究院 北京市朝阳区 100029
摘要:影片《寄生虫》的叙事逻辑和价值预设是相吻合的,它摒弃了弱势群体与强势群体的对立,而将不同阶级的现实呈现出来,以客观中立的态度去观照贫富差距,甚至透露出一丝无奈,因为金钱和资本是不能衡量善恶对错的,但是唯一再次明确的是,穷与富的阶级鸿沟是难以跨越的,界线总还是会清楚分明。
关键词:叙事逻辑 价值预设 个人 群体
电影《寄生虫》是韩国导演奉俊昊2019年的新作,影片以强烈的戏剧冲突架构起穷人和富人的一次交集,住在半地下室的一家四口突然“闯进”住在富人区的朴社长家,由无业游民成为富人家的司机、家教老师、帮佣,然而与他们逐渐找到工作相比,内心的欲望和对人生价值的质疑才更令人躁动不安。随着寄生在富人家地下室的流浪汉与这一家四口针锋相对拼命时,穷人的美梦瞬时间破碎,他们清醒了,或者还没有完全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就被打回原形,穷人与富人之间的界线再一次被划分。
一、蕴含在人物关系中的叙事逻辑
影片以一个半地下室的空镜头开始,半地下室满是污渍的窗户与地面平齐,从窗外投射的阳光洒落在几双大大小小的袜子上,继而叙述了居住在半地下室的一家四口。爸爸金基泽无业,曾经卖过炸鸡、台湾古早味蛋糕,当过代驾;妈妈朴忠淑是一个家庭妇女,曾获得全国链球锦标赛银牌;儿子基宇无业,是重考四次的重考生;女儿基婷无业,因交不起学费辍学。一家四口过着惨淡而无奈的生活,毫无希望。但是当基宇被介绍到朴社长家当英文家教后,这一家四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基宇和基婷的“计划”下,爸爸成了金司机,妈妈成了帮佣,基宇成了英语家教凯文老师,基婷成了美术家教洁西卡老师,他们似乎顺理成章地走进富人的豪宅中,有了工作,有了收入。原本毫无社会价值可言的一家四口,终于得到了相对体面的工作,因而他们逐渐拾得了对自我的认同,在社会交往中重建了信心,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对金钱的占有,更是对富人生活无比的向往和期待,内心的贪婪终化为“武器”,与对自己具有威胁的另一穷人针锋相对,甚至于拼命争夺。与这一家四口产生对比关系的则是一家四口的富人家,朴社长事业有成,其妻子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年轻、漂亮且善良,他们有一个向往爱情、渴望爱的女儿多蕙,多蕙喜欢着基宇,还有一个奇怪的儿子多颂。而与这一家四口产生对应关系的则是寄生在富人家地下室内的流浪汉,也就是富人家女帮佣的丈夫,其丈夫因投资台湾古早味蛋糕失败欠债,只能寄生在地下室内。从这些人物关系叙述中可以看到隐藏其中的叙事逻辑,每个人不能以对与错、善与恶去判断,穷人是令人同情的,但是他们是通过欺骗的手段获取富人的信任,基宇和基婷在欺骗朴太太时,为人处世老成圆滑,伪造文凭,又设计陷害尹司机和前任帮佣。
对于涉世未深的基宇和基婷来说,他们迫切地想要在社会生活中找到自我认同,基宇在与多蕙的交往中沐浴爱情,基婷又是多颂的老师,备受朴太太的尊重。于是,他们只能带着面具以维持建立在富人身上的脆弱的自我认同,但是其对欲望的切割又是不彻底的,甚至这一脆弱的身份认同根本无法实现欲望的切割,致使压抑不住的无意识喷涌而出,他们想要“占领”富人的空间,并成为适合这座豪宅的主人。于是,只能与有同样想法的流浪汉争夺“领地”,而酝酿了最后的悲剧。
二、潜藏在群体符号化中的价值预设
布迪厄认为,“广义上的资本存在着四种形式,其中三种最为基础,即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以及一种引申而来的符号资本。不同的资本之间可以进行相互转化。资本有助于完成社会分层。”[ [法]皮埃尔·布迪厄.实践与反思[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267.
]在影片中,对富人的叙述是符号化的,是时时刻刻存在的,它于无形之中刺激并且诱惑着穷人。洒落在富人家里的阳光都是分外明媚的,草地绿油油的,连女帮佣的穿着打扮都像是富人,家里的装饰充满艺术氛围,这份优越感体现在物质上,同样也体现在富人自己身上。朴社长尤其注重自己的格调,处处维护自己的尊严,朴社长的太太更是精致。而对于穷人来说,即使经过精心打扮和预先设计,身上的那股味道却是无法掩盖,这一味道没来由地便彻底区分了穷与富,这一味道是如孩子般多颂最先闻到的,也是朴社长一家最嫌弃的味道。这其中实则蕴含着不同阶级的集体无意识,富人的优越感和穷人的自卑感。富人们因共同的优越感而维系着交往,穷人们因共同的自卑感而“臭味相投”,他们分别组成各自的群体,而这一群体的无意识成为压倒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朴社长因嫌弃流浪汉身上的味道,而刺激了基泽,招来杀身之祸;基宇为了捍卫一家人的“假面目”而被流浪汉杀死。影片中针对穷人与富人这一不同的群体展现了分别的较量:基泽一家四口与寄生在朴社长家地下室的流浪汉都是穷人,他们必须依靠着富人才可以生活,他们如镜子般映射着彼此,又如蟑螂般生怕富人发现,于是为了生存他们可以进行斗争,哪怕是献出生命,在他们的生存法则中道德是失序的。而穷人与富人之间,穷人寄生于富人家中,富人享受穷人的服务,并且无时不在享受作为宿主的优越感。在这其中裹挟着影片的价值预设,以亲情包裹资本,用亲情来美化资本,因而朴社长维系着对妻子的爱,对儿子多颂的宠爱,这种爱更多是物质上的满足。于穷人来说也一样,基宇发现爸爸“住在”了富人家的地下室,计划着有一天买下那幢豪宅,他的爸爸走出来就好,杀人犯罪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带着亲情面目的资本似乎分外动人。当资本摘下亲情的面目时,赤裸裸的资本是吸引人的,又是残忍的,它让基宇和基婷在欲望的悬崖边徘徊,不择手段地追求身份认同,又在欲望的失控下成为牺牲品。资本让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链条断裂,也让道德秩序不值一提,它加速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对等关系,只能以金钱架构人际关系。故而,金钱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正如基宇妈妈所说“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
[作者简介]王佳琪(1992—),女,汉,山西省太原市人,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系2019级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电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