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泽艺 施佳圆
香港中文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心理系 上海市闵行区龙茗中学
摘要：教师职业倦怠是一种普遍存在的职业病，大多来源于工作压力。然而较多研究关注语数外等主学科教师的工作压力与职业倦怠，较少关注中学音乐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遇到的挑战。本文以中学音乐教师为研究对象，探寻他们的工作压力和职业倦怠的关系，并研究情绪管理在该关系中的调节作用。本研究通过随机抽样法选取中国一城市的312名被试，测量他们的工作压力、情绪管理能力和职业倦怠。结果表明，当中学音乐教师工作压力越大、情绪管理能力越低时，职业倦怠程度越高，表现为情绪衰竭、玩世不恭和成就感低落程度越高。此外，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的交互作用显著预测玩世不恭和成就感低落。其中，面对相同的工作压力，情绪管理能力较低的人群相比情绪管理能力较高的人群在玩世不恭上的程度更高。此外，虽然对于情绪管理能力较好的人群来说，工作压力越高，成就感越低，但是他们的总体成就感仍高于情绪管理较差的人群。本研究针对该结果提出了改善高工作压力环境下音乐教师情绪管理能力的几点建议。
关键词：工作压力、职业倦怠、情绪管理、中学音乐教师
一、 问题的提出
教师职业倦怠是一种普遍存在的职业病和社会现象。教师的职业倦怠多数表现为长期工作压力下，心理和生理所产生的一系列情绪、态度、行为的衰竭反应[1]。教师的工作压力是造成教师职业倦怠的重要因素[2]。虽然较多研究关注于主学科如语数外教师的工作压力与职业倦怠的关系，但是中学音乐教师区别于语数外、物理化学教师，并不是一味关注学生的知识技能、学业成绩等。他们除了担任日常14~16节的常规教学课时之外，还需负责学校各项艺术特色团队的建设与发展，组织带领学生参加各类活动展演。中学音乐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面对青春期学生强烈的自我表现意愿，使得中学音乐教师在课堂管理中充满挑战。此外，音乐课程教学改革往往需要教师不仅能够教会学生音乐知识技能，还要根据音乐作品表达的内涵和情感进行教学设计，通过多元的教学形式达到以美育人的教学效果。
这些来自学校、学生、课程改革等多方面的要求使得中学音乐教师的工作压力不断增加。教师在这样的教学工作环境下，因为多种角色要求定位和高教学任务，可能因自身无法有效的应对，从而导致身心不适，并最终导致职业倦怠。中学音乐教师的职业倦怠却导致音乐课堂上情绪低落、教学热情衰减、工作态度散漫、教学品质下降、课堂缺少美感和乐趣，同时对学生失去兴趣、与学生沟通没有激情、课堂管理没有耐心等教学状态，也影响学生对音乐作品的理解、表达和创编等。因此，研究中学音乐教师职业倦怠的影响因素尤为重要。
然而，教师的高工作压力并不意味着高工作倦怠的产生,仍有许多优秀的音乐教师在面对来自学校、学生、家长等压力时，保持教学激情并投入工作。美国心理学家扎拉勒斯认为，人不是外界环境刺激的被动接收者[3]。一个人面对压力刺激时的反应是环境与人相互作用的产物。因此，工作压力与职业倦怠的关系可能会受其他因素的调节影响[4]。其中，情绪管理能力可能在压力与职业倦怠的关系中起着重要作用[5]。有一部分音乐教师面对长期的教学工作中无法顺利应对工作压力时，会导致焦虑、无奈、愤怒等情绪反应，并且无法控制情绪表达，如歇斯底里的发泄、大声说话等，长期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职业倦怠。但也有部分教师在工作压力刺激下反而可以积极地调节情绪和行为反应，例如把工作压力转化为自我激励的工作动力，或是通过向朋友倾诉、丰富业余生活等不同的方式来缓解工作压力，从而提升自我，达到更好的工作状态。
因此，本文尝试探究中学音乐教师工作压力、情绪管理、职业倦怠之间的相互关系，主要研究情绪管理在中学音乐教师的工作压力和职业倦怠之间起到的调节作用，并假设虽然工作压力能够正向预测职业倦怠，但是工作压力与职业倦怠的关系受情绪管理能力的调节作用。当情绪管理能力较高时，更高的工作压力并不一定与更高的职业倦怠有关。
二、 研究方法
1. 研究对象
本文在中国一城市通过随机发放问卷的形式进行调查，发放问卷323份，回收有效问卷323份，剔除漏填、错填等无效问卷，获得有效312份。有效率为96.59%。其中男性教师42名，女性教师270名。年龄20-30岁的占34.6%，31-40岁占34.9%，41岁以上占30.4%。已婚占74.7%，未婚占22.1%，离异占3.2%。在教育程度方面，大专学历占3.8%，本科学历占78.2%，研究生占17.9%。在工作年限方面，5年一下占30.4%，6-10年占13.1%，11-20年占28.8%，21年以上占27.6%。此外，在职称状况方面，初级职称占比48.1%，中级职称占比43.6%，高级职称占比8.3%。家庭月收入方面，5000元以下占8.3%，5000-8000元占36.2%，8000元以上占55.4%。最后在工作经历方面，有71.2%的被试一直在本校工作，25.6%的被试从外校调至本校，3.2%的被试由外省市调至本校。
2. 研究工具
2.1 工作压力
工作压力的测量使用石林等人于2005年编制并修订的量表《中小学教师工作压力量表》中的工作压力源分量表[6]。该分量表采用5点利克特量表分级，共8个维度36题，测量了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面对不同压力源时感受到的压力程度。测量的压力源分别为教育教学改革、学生、学校管理、工作特征、职业发展、身心特征、家庭和社会，如“学校实行聘任制,同事间竞争更加激烈”和“制作课件使教学难度和工作量增加”等。在本研究中，该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较高，α=.96，代表了该量表的信度较好。本研究取8个压力源的平均值，得到教师工作压力的平均水平，分数越高代表被试工作压力越大。
2.2 情绪管理能力
本研究改编自李彦君于2002年编制的《教师情绪管理问卷》[7]，共包括情绪知觉、情绪表达、情绪调节和情绪推理4个维度，总共有21个条目，采用5点利克特量表分级。条目如“我知道造成自己心情沮丧的原因”，“ 我会依据不同对象，改变情绪表达的方式”等。本研究中，总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较高，α=.96，表明信度良好。本研究取4个的情绪管理的平均值，得出教师情绪管理能力平均水平，分数越高，则表明被试的总体情绪管理越好。
2.3 职业倦怠
职业倦怠的测量使用由该量表由Maslach与Jackson编制的《MBI-GS职业倦怠量表》[8]。该量表使用7点利克特量表分级，共分为三个维度，分别为情绪衰竭、玩世不恭与成就感低落。情绪衰竭指面对工作时耗尽情绪资源，如“工作让我感觉身心俱惫”。玩世不恭指对工作没有热情与投入，如“我对工作不像以前那样热心了”。成就感低落指自认不能胜任工作，均为反向计分，如 “我能有效地解决工作中出现的问题”。三个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分别为.95,.95,.93，表明量表信度较高。
3. 问卷的数据处理
本文采用问卷调查法进行数据的采集。同时对收集的数据运用SPSS软件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差异性分析、相关性分析、PROCESS插件进行中介效应分析等统计分析处理。
三、 研究结果
1．音乐教师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和职业倦怠的描述统计分析
表1 音乐教师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和职业倦怠的描述性统计结果（N=312）
由表1可以看出，被试的工作压力越大，职业倦怠程度越高，具体表现为情绪衰竭、玩世不恭与成就感低落程度越高。此外，当被试的情绪管理水平越高，他们的职业倦怠程度也越低，具体表现为情绪衰竭、玩世不恭与成就感低落水平越低。
2. 音乐教师在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和职业倦怠的人口学变量差异
首先使用独立样本t检验，测量被试在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和职业倦怠上的性别差异。结果发现，男女在工作压力和职业倦怠上均无显著性别差异。但是女性在总体情绪管理水平上（M=3.89,SD=.55）相比男性（M=3.71,SD=.45）较高,t=-1.95,p=.05。
其次，使用单因素ANOVA检验，分别检验在不同婚姻状况、教育水平、工作年限、职称、月收入和工作经历情况下，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和职业倦怠上的差异。结果发现，不同婚姻状况、教育水平、工作年限、月收入和工作经历的被试在工作压力上均无显著差异。但是，不同职称的被试在工作压力上有显著差异，F=4.31,p<.05，事后检验发现，中级职称的被试工作压力最大，其中，初级职称相比中级职称被试的工作压力显著较低，ΔM=-2.34，p<.01,而中级职称相比高级职称的被试工作压力较高，ΔM=0.27，差异接近显著p<.1。此外，不同婚姻状况、教育水平、工作年限、职称和工作经历的被试在情绪管理水平上均无显著差异。然而，不同月收入的人群在情绪管理水平上有显著差异，F=3.05，p<.05，事后检验发现，月收入为5000元以下的被试人群相比月收入为5000-8000元的月收入人群情绪管理水平更高ΔM=.26，p<.05。最后，被试在本研究测量的不同人口学变量上均无职业倦怠的差异。
3 音乐教师的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及其交互作用预测职业倦怠
本研究使用多元线性回归，检验工作压力和情绪管理能否预测职业倦怠中的情绪衰竭、玩世不恭和成就感低落，并检验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是否有交互作用。为避免因共线性带来的误差，首先把工作压力、情绪管理中心化，并计算其乘积项得出交互作用项。然后，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中，在第一步输入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的中心化项，在第二步输入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的交互作用项，预测职业倦怠的三个维度，分别为情绪衰竭、玩世不恭和成就感低落。结果表明，当被试的工作压力越大、情绪管理越差时，他们的情绪衰竭、玩世不恭程度越高，当被试情绪管理程度越高时，成就感低落程度越低（见表2）。
表2 音乐教师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及其交互作用预测职业倦怠
此外，结果还发现，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的交互作用也显著预测玩世不恭与成就感低落（见表2）。根据Aiken和West于1991年的简单效应分析步骤[9]，结果发现，虽然对情绪管理水平较低（低于一个标准差）和较高的被试（高于一个标准差）来说，更高的工作压力都与更高的玩世不恭有关低情绪管理=.85，t低情绪管理=9.50，p<.001，高情绪管理=.60，t高情绪管理=4.60，p<.001，但是低情绪管理水平的被试相比高情绪管理水平的被试在工作压力预测玩世不恭上的斜率系数更高，即在相同的工作压力之下，低情绪管理水平的被试比高情绪管理水平的被试有更高程度的玩世不恭水平（见图1）。
图1 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在预测玩世不恭上的交互作用
而在预测成就感低落的简单效应分析中发现，对情绪管理水平较低的被试来说，无论他们感受到的工作压力的处于何种水平，他们的成就感低落都处于较高的水平，低情绪管理=.10，t低情绪管理=.99，p=.32>.05，而对于情绪管理水平较高的被试来说，虽然更高的工作压力与更高的成就感低落有关高情绪管理=.61，t高情绪管理=4.19，p<.001，但他们在高工作压力水平下的成就感低落仍然低于情绪管理水平较低的被试（见图2）。
图1 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在预测成就感低落上的交互作用
四、 结果与讨论
1.音乐教师情绪管理的性别差异
在性别上，男性音乐教师的情绪管理能力略低于女教师，这一结果与前人研究相符[10]。有研究发现[11]，女性相比男性更多使用不同的情绪调节策略来管理自己的情绪，如寻求社会支持、表达与宣泄自己的情绪、认知重评，即换一种积极的角度看待事物。而男性则可能根据性别的社会角色的定义，在面对挫折与困难时，很少会表露出内心的痛苦与压抑，他们可能更多地会去选择抑制情绪，因此对于情绪管理的能力也就低于女性。
2. 中学音乐教师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和职业倦怠的关系与决策建议
本研究发现，工作压力越大、情绪管理能力越弱的中学音乐教师，其职业倦怠感也越强，具体表现为情绪衰竭、玩世不恭、成就感低落程度越高。虽然，在当下素质教育的大背景下，中学音乐教师受到来自多方面的压力，可能会导致更高程度的职业倦怠，但是本研究发现，情绪管理能力较强的教师有较少的职业倦怠。其中的原因可能是这些情绪管理能力较好的中学音乐教师善于表达和调节自己的情绪。在工作中遇到压力时，他们能通过情绪管理来积极主动地应对这些压力，进而降低压力带来的职业倦怠的负面影响。例如，本研究发现，虽然中学音乐教师的工作压力越高，玩世不恭的态度越高，成就感越低，但是工作压力对拥有良好情绪管理能力的音乐教师的影响没那么大。本研究还发现，低情绪管理的音乐教师不管在何种程度的工作压力之下，成就感都较低，如认为自己对学校的贡献较低、认为自己的工作没有价值，或认为自己无法有效解决工作中出现的问题。情绪管理中一个重要的策略是认知重评，即换一种积极的角度看待问题。情绪管理能力越好的音乐教师，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之下，能够以积极的角度看待问题、及时调节情绪、释放压力，从而越能对教学工作始终保持一颗教育初心，充满教育热情，获得工作中的成就感。
鉴于以上结论，本研究针对在高工作压力环境下的音乐教师，提出具有学科特色的情绪管理方式。建议如下：1）以音乐课堂为媒介，通过“鼓圈”、体态律动等音乐游戏，和学生在互动中建立情感链接；2）以学校特色团队为平台，在合唱队、舞蹈队、器乐队等学生团队的排练中，见证学生技能成长，获得教学幸福感；3）以同事为网络，在课后及时倾诉课堂中发生的教学状况，调节负面情绪；4）以艺术作品为载体，和音乐产生共情，将工作压力以艺术创作为升华。
五、 结论
本研究的主要结论如下：
（1）当中学音乐教师工作压力越大、情绪管理能力越低时，职业倦怠程度越高，表现为情绪衰竭、玩世不恭和成就感低落程度越高；
（2）工作压力与情绪管理的交互作用对玩世不恭和成就感低落有显著的预测。具体而言，工作压力在不同情绪管理能力的被试中均能正向预测职业倦怠，但是工作压力和玩世不恭的关系对于情绪管理能力较低的被试相比情绪管理能力较高的被试来说更强，即在相同的工作压力之下，低情绪管理水平的被试比高情绪管理水平的被试有更高程度的玩世不恭水平。此外，虽然对于情绪管理能力较高的被试来说，工作压力与更高的成就感低落有关，但是成就感低落仍比总体情绪管理能力较低的被试成更低。
（3）不同性别和月收入的被试在情绪管理能力上有显著差异。此外， 不同职称的音乐教师在工作压力上也有差异。但是在不同人口学变量上的被试的职业倦怠均无差异。
（4）本研究创新性地将工作压力、情绪管理和职业倦怠三者同时加以研究，探讨其三者之间的内在关系。这一结果对于提升处于高压力环境下教师的抗逆力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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