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阳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
摘要
女性人物在文学作品占有相当的地位，上可追溯到《诗经》与楚辞的时代，发展至清代已经成了市民文学中更成为独特的风景线，在此着重分析李渔《怜香伴》中的女性人物，是由于其中女性人物所体现的特殊性。基于此，就作品的开创性、女性叙事、女性形象以及局限性来展开论述。
关键词：《怜香伴》 女性意蕴 女性形象
一、《怜香伴》的开创性
《怜香伴》主要描写了崔笺云和曹语花两位女子的分分合合，最后团圆的故事。这一题材可以说在中国文学史上颇具开创性意义，根据中国传统小说的一种模式：“自是佳人，合配才子”，一定要有一位求取功名的书生，最后和绣户侯女出双入对，而《怜香伴》所写的却是“以美人香为姻缘”，二美最终相守的故事。无论从题材选择还是情节设计上，都可谓别出机杼。
在中国传统小说中，主要描写对象其实是男性，女性往往隐藏在男性叙事之后，而《怜香伴》则一改往常，女性成了真正的主角，这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也很有意义。虞巍在《怜香伴序》中认为李渔的《怜香伴》原型其实是一种妻妾和谐的古代家庭内部生态，已为人妇的崔笺云为了和曹语花长相厮守，竟然设局让自己的丈夫纳曹语花为妾。在古代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下，妻妾和谐，共侍一夫，若能结为姐妹则更是佳话，大抵是当时男人的理想化生活。而之所以说李渔的《怜香伴》具有开创性意义，另一个原因也与此相关，即妻妾之间的同性相爱。在这部作品中，结局甚至是天子下诏，将二女共同许配给范石，不分妻妾，这也就使得这段姻缘有了一种权威性在内，纵然天子并非为了成全崔笺云和曹语花，但就二美目的性的层面而言，这段情事依旧是喜剧收场。
二、《怜香伴》中的女性叙事
女性叙事的精神实质是通过在文本中真实地表现女性个人体验，肯定女性作为人的主体的价值追求。由于在中国传统话语体系中，男性的话语权十分强大，文学作品也多是以男性为主角，女性往往作为男性叙事链条上的一环出现，或是为了突出男性的地位，或是为了推动整个情节的发展，总之在叙事上有一定的工具性。
在《怜香伴》中，女性叙事可以说真正从男性叙事背后脱颖而出，成为了叙事的主角。突出表现就是男主人公形象的弱化，《怜香伴》中的男主人公范石，是崔笺云的丈夫，从人物塑造上讲，二人可谓是传统意义上的“才子佳人”模式，然而二人的结合却毫无浪漫可言，在第二出《婚始》中，范石交代了他和崔笺云的结合缘由：“亏他表兄张仲友，与小生垂髫至契，多方作合，缔就良姻。”可以看出，范石和崔笺云二人并无情感基础，他们的婚姻完全是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在婚后，李渔对这新婚燕尔的夫妻二人也没有进行任何如胶似漆的描写，这也更加说明，这段婚姻其实非二人所愿。整部作品，男主人公范石成了一种推动情节的存在，曹语花暂居的雨花庵就在范石书房旁边，这为曹语花与崔笺云的相遇提供了契机，崔笺云为了同曹语花相守，也是做局让范石纳曹语花为妾，曹语花对此十分排斥，在第三十一出《赐姻》中，她说：“我当初原说嫁你，不曾说他，就是嫁他，也是为你。”凡此种种，都足以说明范石在作品中起到的作用主要还是为了促成崔曹二人的结合。
这些都更进一步地说明，在这部作品中，女性叙事提升到了台前地位，男性成为衬托，凸显了女性的个人价值。
三、《怜香伴》中的女性形象
首先是她们的容貌。
在《怜香伴》中，崔笺云和曹语花两位女性，可以说是容貌端妍、富有才情，可以说是古代文学作品里典型的佳人形象，在第六出《香咏》中，崔笺云如此看待曹语花：“我看他不假乔妆，自然妩媚，真是绝代佳人。莫说男子，我妇人家见了也动起好色的心来。”足以见得，曹语花该是何等沉鱼落雁之容颜。在第十出《盟谑》中，崔曹二人私自拜堂，面对男装的崔笺云，曹语花说：“你看他这等装扮起来，分明是车上的潘安，墙边的宋玉，世上那有这等标致男子？我若嫁得这样一个丈夫，就死也甘心。”可见，崔笺云不仅花容月貌，在女扮男装时亦是仪表堂堂。如此，崔笺云和曹语花的美貌在戏曲中被显现得淋漓尽致。
其次，是她们的品性。她们都是大胆追求自由情感的女性，第十出《盟谑》中，二人拜堂成亲，虽然这场婚礼没有宾客，更无酒席，但是充分体现出她们在情感上的独立自主，以及对于自由爱情的渴望。这其中，崔笺云的形象更显突出，在后来由于小人从中作梗，崔曹二人分隔两地，崔笺云为了见曹语花，随丈夫进京应试，正逢曹语花的父亲曹有容为女儿招考女门生，崔笺云义无反顾地前往考试，最终二人得以重逢。可以说，崔曹二人最后能有一个圆满结局，少不了崔笺云的坚定和努力。曹语花为了同崔笺云在一起，也甘心下嫁给范石为妾，为了实现“宵同梦，晓同妆”的愿望，二人都付出了不同的努力。足以见得，她们对于长相厮守的渴望能让她们冲破重重阻碍，共结连理。
总之，《怜香伴》中两位主要的女性——崔笺云和曹语花，她们身上具有一定的共性，如她们都是锦心绣口、容貌美丽的女子，对于爱情也都能够坚定大胆地追求；此外，也具有独特的个性，例如崔笺云更加成熟稳重，积极主动，曹语花则更加温柔娇弱。
四、《怜香伴》女性观的局限性
虽然李渔创作的《怜香伴》有一定进步意义，但也体现出一定的局限性。这与他所处的时代背景是密不可分的。
李渔生活于清初，那是商业发展，市民阶层逐步扩大的时代，同时理学思想与个性解放思潮相互交错抗争，人们的接受程度也越来越高，自由的思想在民间不断涌现，女性的地位也日渐得到人们的承认。然而尽管如此，不可忽略的是封建王朝下女性无法脱离男性而生存，在经济上依旧从属于男性，这也就造成了女性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她们的一生终究也只能囿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循环里，李渔对这种状况是有着深刻的认知的，所以在《怜香伴》中，崔曹二人的结合只能是建立在同男主人公范石的婚姻之上，这是由当时的社会体制与妇女地位所决定的，如果想要强行冲破上层建筑的阻碍来达成结合的愿望，崔曹二人只能迎来凋零的结局。
由此可见，李渔在进行女性书写时并不能完全站立在女性角度上，最终他创设的结局表面上看是崔曹二人得以相守，范石也喜得双美，每个人似乎都各得其所，然则细想来，这只能叫做权宜之计。因为一方面，戏曲作为市民文艺，要符合市民的审美情趣，而市民喜欢的是大团圆结局；另一方面，妻妾和谐的结局实则也反映出了作为作者的李渔自身的思想追求，是他对一夫多妻制的理想结果。所以说，《怜香伴》的背后依旧是男权色彩的笼罩，李渔的女性书写也没能脱离男性的存在。
结语
女性意蕴可以说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特别是《怜香伴》中的女性又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即二女共嫁，这在文学史上有一定研究价值。同时，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受困于男性主体以及思想束缚，女性若要真正独立出来其实并不容易，李渔的《怜香伴》能够将两位女性作为主人公加以表现已经难能可贵。李渔固然没能真正站在女性角度上创作《怜香伴》，但这并无损于整部作品的艺术价值，甚至可以说它在当时仍旧具有很大的进步意义，对于后世同题材作品的创作也颇具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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