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晟
上海市嘉定区第二中学 201802
【案例背景】
进入高中阶段，当孩子们追求独立个性的心性遇上了望子成龙的家长，尤其是幼时溺爱放任，而突然对孩子学习和未来焦虑起来的家长，很多时候一场碰撞就在所难免了，其结果很多是失败甚至是灾难性的。
高二上学期的化学班，面临生物、地理两门高考的重压，孩子徘徊难进的成绩和家长“领先一步”的期望；女孩子沉默内向、慢条斯理的性格和家长外向直爽、说一不二的脾气，种种因素汇聚在一起，一次家庭教育的危机正像洪水一般酝酿，迅速而持续地冲击着孩子和整个家庭的心理堤防。
【案例叙述】
一、征兆：
等级考前两周，学校组织的部分学生家长会上，张同学的母亲又一次地站在我办公桌的旁边。紧锁的眉头、微红的面颊和急促的话语依然如故。
张同学是我班一位非常内向的女同学，回答问题的音量是全班最轻的、作业速度是最慢的、朋友似乎也是最少的。喧闹的课间休息她总是埋首作业、热烈的课堂讨论她也总是默然端坐。她的成绩一直低位徘徊，我们所有的老师也将其诊断为学习能力和效率问题。
当时她母亲的话语越来越急促、声调也越来越高。所说的大多是女儿在家里做作业“磨洋工”、睡前玩手机连连看以及早上没有按照她的嘱咐晨读英语，等等。我除了“磨洋工”以外第一次听到别的，但今天张同学的母亲格外激动，甚至对女儿指指戳戳，责备话语的用词也格外激烈。
我急忙制止她母亲的责备，对默然躲在一旁的张同学语重心长地说：“老师知道你动作慢很难改，但是危急存亡之秋必须要有非常手段啊。有时候不稍微逼一逼自己是无法激发潜能形成突破的……老师也知道你压力大，玩玩小游戏减压、早上多睡一会儿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一定要懂得分寸、拎清情势，对爸妈老师的要求建议还是要完成啊。”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张同学在校虽然默不作声但从来兢兢业业，回家怎么也不至于像其母所说的那样放纵、拖沓。看着两手紧扣、双唇紧抿、两眼微肿的张同学，我想再安慰安慰她，但看到家长、学生排的长队，究竟是作罢了。
二、爆发与平息
几天后的语文课上，张同学最基本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瑟缩地站着，眼神呆滞。我脸色铁青地把她叫进办公室，正要批评，但潜意识让我温柔些，锋利的言辞化作了一句“你……怎么了？”低头垂手正要迎接疾风骤雨的张同学闻言颤抖了一下，然后嚎啕大哭起来。我从断续凌乱的言语中拼凑出了一幅幅这样的画面：小女孩在孤灯下苦读，家长叉着腰数落她关于学习和生活中的一切，她难得说出一句辩解，迎接她的却是更凌厉的斥责和嘲讽。然后她的头发大片大片地掉落，直到剃光剩余的头发接受治疗。还有深夜她偷偷玩着连连看，身下的床单被泪水打湿……
我的心仿佛被荆条鞭笞，这个班主任当得着实失职。三刻钟的静静倾听和勉励、劝慰之后她道了声谢离开。这声“谢谢龚老师”着实刺耳，作为班主任我忽视了孩子语言沉默下隐藏的所有身心报警信号；轻信了家长在焦虑中所有的夸大表述；丧失了对家长家庭教育缺失的敏感，更遑论适时地介入指导。
痛定思痛，我立刻掏出手机编辑了一封致张同学家长的信。痛陈张同学的身心状态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委婉地指出家长在家庭教育中将教育焦虑转嫁给孩子、骤然压迫孩子的学习生活，粗暴、专制地对待孩子言行的一系列错误。
“尊敬的家长：感谢您对孩子学习情况的重视和关注，但是细腻、敏感的孩子对您的言语会有多少联想、触动甚至是误解，您知道吗？内向、沉默的孩子又有多少艰难困苦、多少委屈迁就？不愿言明、不敢言明闷在心里的她，集聚了多少压力和痛苦……过大的压力会让意志的弓弦崩断，苦闷会让抑郁的魔鬼张狂，过多的批评会让奋进的灵魂蒙尘……良好的家庭教育应该是维持稳定的天平，孩子倒向怠惰、散漫则加上严厉和督责的砝码，孩子偏于敏感、焦虑就摆上宽慰和理解的砝码……我恳请您创设平等、宽松的家庭教育氛围，让她自由地说出所想、所忧、所喜……把孩子抛出的垃圾情绪接住碾碎，将她的乐观和开朗捧起交还……”
我在之后也再次找到张同学，告诉她“家长和孩子应平等自由地对话”、“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的理念，而且鼓励她勇敢地、入情入理地对家长的不合理处进行沟通商榷：“如果今天你不主动和我交心，你只能得到一通批评。如果你不主动说出来，那么将无人理解你的内心。当你愿意表达自己的时候，我将永远做你的后盾……”
三、尾声
我带着悔意的千字长文发给了家长，家长终于明白了她对孩子的情感暴力，停止了对张同学的“追击”，代之以平等交流和共情分担，更多的理解、更多的鼓励和更多的交流。他们终于明白了家庭教育不仅仅止于督促和批评，更多的应该是无声注视和理解还有有声的宽慰和鼓励。
一个月后的期末考试，张同学从350名跃居180名，脸上的笑容终于驱散了盘踞已久的麻木。
【反思与启示】
这次的“紧急事态”带给孩子的是快乐的回归，带给家长的是家庭教育理念的进步，带给我这个班主任的却很多、很丰富。
作为班主任、作为家庭教育指导者的我，对于学生家庭教育情况的把脉不细、问诊不详，直接导致了严重的误诊。首先需要反思的是，在家庭教育指导的初始环节，即全面把握学生情况和家庭教育情况时，很多班主任把家长的情况反馈和教育诉求作为有效推动家庭教育工作的深入开展的最大保证。这其实是存在缺漏的，家庭教育主体是家长、主导是班主任，而受众是孩子,多向互动“指的就是学校、班主任、家庭家长以及学生个人等多参与体之间的相互学习和相互补充。”[]
其次,此次的事件已经警告我，被动地解决问题式指导已经不适合家庭教育问题日渐突出、情况日趋复杂、孩子心理问题也走向普遍化的形势了。 “班主任在教学实践过程中，可以通过调查法来掌握家长在家庭教育方面的实际需求，调动家长的教育积极性。” []在调查统计中，可以针对家庭教育中经常出现的不同问题，如“在和孩子沟通中有什么困难和障碍”、“家庭教育需要学校和老师提供什么帮助”、“家长在开展家庭教育中有哪些困惑”等，了解家长对于家庭教育的所思所想和主要做法，统计掌握学生家长的实际需求。据此，班主任在日常工作中就能有的放矢、对症下药，增强介入指导家庭教育的针对性和有效性。“以往的家教指导工作是一对一模式的，制约了家庭教育工作的质量和效率。”[]现在新形势下的家庭教育指导，必须从家长会后或者微信群外的单独处理走向前台。针对某个阶段最为突出的问题在家长会上用类似主题班会，却又删繁就简，用成年人的高效方式呈现指导；同样，在微信群也要用群公告的形式推送“致家长的信”，用饱含温度的文字入情入理地向家长传递家庭教育理念。
通过这个成功案例，我还收获了一个重要启示，在家庭教育指导不一定要直接面向家长，也可以在对学生的疏导、教育中渗透一些，让他们作为信使传递给家长。当我给张同学本人做疏导时曾经这样尝试，结果效果相当之好。其实很多时候家庭教育的问题不仅仅在于家长，孩子出于畏惧、不信任而拒绝沟通也是很大的原因。当孩子紧闭心门的时候，莫说家庭教育，就是学校教育也是一筹莫展。制造宽和、平等的交流氛围是我们可以改善的外部环境，但改变孩子自身的内因不可或缺。因此，一定要鼓励孩子放下不信任和畏惧，勇敢地敲响父母的房门，将自己的想法与之共享，在交流中解决问题，更在交流中学会交流。
姚军霞.对班主任指导家庭教育的新思考[J].学周刊,2018(25):178-179.
钟传芳.班主任有效指导家庭教育策略刍探[J].成才之路,2019(21):31.
钟传芳.班主任有效指导家庭教育策略刍探[J].成才之路,2019(2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