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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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舞台上,悲剧、喜剧,喜剧、悲剧,轮番演出,不舍昼夜,无尽无休……
——题记
最初,在学生时代捧起《穆斯林的葬礼》,心里留下的是一份厚重感。如今,利用陪伴孩子的间隙,再次读完了这部传世经典后,内心的那种震撼依然久久不能平息。仿佛间,我的生命也随之度过了六十年的兴衰,经历着三代人的沉浮,体验到爱与苦交织的凄美恋情。
一、那个美丽的悲剧
第一次品读时,我痛恨韩太太!深觉着这位韩太太身上,汇集着千千万万个“韩太太”的缩影。韩星月和楚雁潮之间的爱情,间隔着不仅仅是宗教文化的差异,更多的是韩太太们所高筑的城墙、深挖的沟壑。也许是因为当时,我和先生之间也因类似的情况所困扰着,这堵城墙、这条沟壑,将我折磨得几近崩溃,那会儿,我甚至觉得韩太太的顽固仿佛就是王母娘娘手中簪子所划下的银河,将韩星月和楚雁潮隔在两个世界,而我们是同病相怜的。
而如今,合上书来,看着一旁玩闹的儿子,我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感激。这一路走来,诸多艰辛不易只有我们自己知晓,我们也终于如愿地相守在一起,拥有了自己爱情的结晶。说不上透彻地理解,但至少现在能坦然的去看待“信仰与爱情”。对于对韩太太,早已没有了当初那么强烈的恨意,她固有可恨之处,然而终究也是可怜之人,但自始至终我也无法喜欢。
在我看来,韩新月和楚雁潮的爱情是全书中唯一完整的爱情故事,青涩而坚定。但这唯一的完整却也没能够相守终老,他们的爱情是不被当时的世俗所认同的:"师生恋"在不能被人们接受,"穆斯林"和"拉斐尔"的婚姻在宗教中更是无法容忍。不管有过怎样的牵挂,有过怎样的呐喊,都请原谅,因为戒律,因为信仰,因为太多的不一样,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注定是无比短暂无比疼痛的结局。这种悲壮,就像是在塑造着一件无比精致的瓷器,你看着它琢器荡釉,流光溢彩,已然臻至了“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境地,然后被瞬间打碎,让人猝不及防,不胜凄美。
两代人的悲剧,看似毫无关联,但不得不说,后一代人的爱情悲剧正是前一代人悲剧的延续,所以我更希望这只是一个悲剧,对,它只能也只该是一个,而不是无数个悲剧的集合。我不喜欢悲剧里人物的感情纠葛,尤其爱情,即使悲剧里的爱情也会有不同寻常的美好。作者的胆子很大,她可以舍得把一切毁掉,让读者在破碎中寻找美好,也让我们在寻找中一步步成长。
二、那些美丽的人儿
梁冰玉和梁君璧,患难中成长的美丽花朵,在那个一家人安乐满足的年代里自在而热烈的开放,他们曾经也是单纯而美好的少女,肩并肩走在老北京的胡同里,也会毫无顾忌的大笑。然而,你可以说是战争,你也可以说是男人,毁掉人生时潇洒且毫不留情。美丽开放的冰玉丢下女儿被所有人埋进回忆里,精明可爱的君璧则成了刁钻刻薄满心怨恨的韩太太。
天星,那个印象中木讷的人。当年只有十几岁的他,无意间知晓了事件的真相,所以,他深深疼惜着同父异母的这个妹妹,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感情波折,半部分都是为了这个妹妹。还有与容桂芳的恋情纠葛,得知真相后的愤怒、痛苦与挣扎,大雨倾盆中的失魂落魄。
直至最后,他选择了屈服,承受母亲带给他的一切,因为他深深知道,如若他选择反抗,伤害的又是一无辜的姑娘,是背负着妻子的名分,孕育着韩家血脉的淑彦。可是,我们都明白,天星的接受对于淑彦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伤害,他能给她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从此,他也更加沉默,机械地履行着身为儿子和丈夫的职责,只如行尸走肉般在世间游走。
这一切只能怪韩太太吗?不,不是。她是个好母亲,像千万中国母亲一样,儿子是她的希望;她是好姐姐,于妹妹而言,她既是姐姐又是母亲的角色;对丈夫来说,她是个好妻子,不论发生什么,首先想到的是保全家庭。但,她不懂爱情,在韩太太的心目中爱情是陌生的,她和韩子奇的结合,是两个亲人的结合更是命运的结合,他们是完全不同的性格,然而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那又是最好的选择。我想,如果没有战争,她会和韩子奇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
我不想去评论她们谁对谁错,在那个动荡又荒凉的年代,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去毁灭,他们只是在拼命地逃离宿命的审判。
所有人物当中,我喜欢梁冰玉,敢爱敢恨做自己,同时,最心疼的也是她。梁冰玉的爱情,经历了太多,最初的纯洁成了背叛,让她不敢再爱,只想逃离。只身来到英国,面对相似的追求,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看到奥利弗对自己的奋不顾身,直至战争夺去他的生命手里还握着要送给自己的玫瑰花……即便这样,因为心底的那份挣扎与恐惧,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我承认,看到这里,我早已泪目。一场战争,一场兵荒马乱,一封“家书”,就这样让她和韩子奇相爱了,十年时间,足够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也足够看清一个人,此时的冰玉,再次受伤,而这一次的梁冰玉,勇敢决绝,她只选择寻找自己。姐姐痛恨她,穆斯林戒律不容她,姑妈不理解她,最让她痛苦的是韩子奇放弃了她。好在,她从没放弃过自己,没有爱情,就寻找自我,活得不卑不亢,爱得炽热又纯洁,走得决绝而勇敢。
楚雁潮认为爱情是一种信仰,它贮存在人最珍贵最真诚的地方,贮存在心里,它和生命同在,和灵魂同在。他和韩星月便是这样,两个灵魂的碰撞,两个灵魂的交流。即使他和新月在一起有诸多困难,即使他知道新月的病情,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新月就离他而去,但楚雁潮不曾放弃,始终关心着新月的生活,注视着她的成长,直至阴阳永隔。当新月的墓前回荡着《梁祝》,当头发花白的楚雁潮几十年如一日的陪伴着新月,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之于我来说,这份爱情还在继续,这个悲剧已然结束。
韩新月,一个读过这本书的人都会为她拼命叹息的女孩儿。她像是沙漠里跃然挺拔的植物,清新、独立、坚强、美丽,但你永远无法预知下一场风沙何时到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梁君壁的强烈反对,又或者她的生母冰玉能在最后的时刻出现,是不是可以让新月创造奇迹,战胜病魔。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如果注定就是悲剧,那么什么时候结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故事里有韩新月的部分总是和大雪相连,雪花洁白,高贵,轻盈,落在哪个地方,便不愿再离开。
三、只要你相信,希望总是有的
20世纪的老北京,在那个物质生活不充裕的年代,人们的感情,不管是爱是恨,都很纯粹而直接。那是一个干净的世界,或许会有对不起,却永远没有毫无担当的丢弃。其实我们只不过是在晚了几十年的新世纪,我们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现在拥有了很多,同时我们也失去了很多,但我们一直走在追寻美好与希望的路上。
穆斯林世界里的信仰纯洁而高贵,那种信仰是不会因人生中的沉浮交替而改变的,我们可能不会理解,也很难体会,但绝对不会排斥,甚至很多时候是在用一种敬重的心态在倾听。人还是有种信仰的好,给出一个底线,给出一个屏障,即使一无所有时也还有希望。
当你熟悉的那些鲜活人物:年轻的,老迈的,遗憾的,自然的,轰轰烈烈的,一笔带过的……一个接一个逝去时,曾经的那片荒凉墓地,现已覆盖了欣欣向荣果木林,生的希望,一直都在。那些生命们,却仿佛又再酝酿重生,借用书的结尾:“只要你相信,希望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