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知青偶像的沉浮——孙立哲

发表时间:2020/12/2   来源:《教育学文摘》2020年24期   作者:康佳乐
[导读] 孙立哲,原名孙立喆,1951年11月生
        康佳乐

        延安革命纪念地管理局驻梁家河工作组

        孙立哲,原名孙立喆,1951年11月生。1964年考入清华附中;1969年初插队成为赤脚医生。1979年,考入北京第二医学院(现为首都医科大学)读硕士学位;1982年,赴澳洲留学;1983年,考入美国西北大学攻读器官移植免疫博士学位。后在多国攻读多学科的学位。1985年在美国创办万国图文电脑出版集团公司;1993年回国创业。创办多家万国系列公司任董事长,并兼任清华大学等著名大学教授。
        孙立哲的传奇持续时间之长为当代人少有。自1968年从清华附中到陕北插队,在土窑洞里为农民做了上千例手术,被毛泽东钦点为全国知青先进典型;文革后因坚持赤脚医生政策被隔离批判,被万民折惊动的胡耀邦亲自过问解救。
        1966年14岁,在清华附中上初二。文革前就生长在清华园,父亲孙绍先是清华大学电机系的教授。父母早先是在昆明西南联大结的婚,校长梅贻琦是他们的证婚人。上清华大学,当个工程师,走科学技术的道路,那时候大家都是那么想的。
        但他们非人道的行为,使我的印象产生了变化。比如一些年轻的女红卫兵,让人跪在雨地里拔草,解开武装带打人。我一个邻居叫徐经雄,是高三的高才生。他背后被打烂了都不吭一声,是条硬汉子。
我那时有两个绝活,一个是下围棋,一个是跳芭蕾。后来插队时我还能同时模仿杨白劳和喜儿跳白毛女全场。围棋在清华园已经没对手了,就找国家队。聂卫平书里写的,两拨各来几百辆自行车,围着地坛公园约棋,就是那会儿的事。
        文革红卫兵是我人生第一个震撼,同时是对旧我的自尊心的一种挑战。清华附中竞争向上的理想主义影响了我的一生,后来我一生就都没有停过学习。
        第二个震撼是插队,是对你走入社会的基本生存能力和价值的重构。我当赤脚医生也不是我想当,我压根就没有想扎根。人生首先是一个偶然,是史铁生的一句玩笑逼我走上行医路。
        1969年1月。就在下乡的那一天,老乡帮我们背行李,木箱子里的书估计有七八十斤重。在我们翻山快到村口的时候,史铁生指着我跟老乡说:这是个大夫。
        巧到什么程度,到了村里头,正碰上一个发烧病号找大夫。一个老太太,发烧,脸上长了一个红色的大包。我们对着赤脚医生手册左翻右查,最后得到一个共同的结论:丹毒。我们知青把阿司匹林,抗菌素,红糖水全都拿出来。两天就退烧下地了。但这红包没下去。问老太太你这东西长了多少天了?“唉呀,生下就有嘛。”生下就有的血管瘤,大红记!
        实际上史铁生是懂医的。早前他就在一个医院学习班学会了扎针灸,下乡时带了医书买了药。其他村的女生都不要我,说这个人赖呼呼的。我只好找到史铁生他们那个队,还写了一首诗巴结他,就是心怀揣红宝书、豪情啊壮志什么的。被他踩乎的:这也叫诗?说你这辈子不要写诗了!但从此我就和他睡到了一个炕上。
史铁生教我扎针灸、看病。当时老百姓闹得剧烈的传染病,大多是闹伤寒。很多人死在送往医院的担架上。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出诊,村里的大白狗一下蹿出来了,我撒丫子就跑啊,他没跑过我,让狗把裤子扯下一大块。
他的面子比较薄,不像我“是不要脸精神”,什么病都敢治。史铁生又加上一句:他是祖传的,就把我撂那儿啦。让我治我就治,拿着书开始比划,治着治着就什么病都治了。
        我们上山采药,自己种草药、置办器械、在窑洞里建手术室,成本非常低。成立了医疗站,很多手术器械都是在医院学习时偷的。那时无法无天,为了实习,偷出遗体解剖死尸。手术从简单到复杂:从阑尾到肠胃,到后来心肺、癌症、脑子都做。



        有个孩子大面积脱水,奄奄一息。我翻山到那个村,只带了个大针管,就用注射器打点滴一点儿一点儿往里推。从晚上推到第二天白天,30多个小时!手都僵了,把孩子给救活了,孩子叫我干爸,我才18岁。







        好多知青都想学赤脚医生。脑袋疼,拿听诊器听脑袋;妇女小肚子疼,说可能是前列腺炎;打青霉素试验针,照着屁股咔嚓就一针,说:等着,别动!。逗事多极了,我们小嘛。
        丁爱笛他们村张家河大队的一个知青,从北京农学院学会兽医以后,要想提高生产力,公的牛要骟。但他结扎水平不成,把蛋拽出来一铰,一下缩回去了,血就哗哗地冒。
        我去了以后,做了手术,结扎好,输了两天血。然后把牛脖子这儿切一口,打一针,输液。牛醒了,但再也干不成活了。丁爱笛在一边急得大骂,全队就指望这头老健牛呐!
        老乡送来的白馍、鸡蛋,我说不要,赶紧送回去,就跑了。但我一走,史铁生说话了:撂哈。老乡一走,我们就嘁里喀嚓都吃了,“不吃?!饿得受不了啦。”那时哪儿吃得上白馍啊。搞批林批孔,老汉说:“这林彪没良心,天天吃白馍还反对毛主席”。
        那个时期的青年相当苦闷,我也很可怜他们。男知青之间打群架,血拼,没什么原因,没有以前的派性。女学生的流产都是我做的,有二三十个吧。远近村的都有。
        第一批招工的走后,留下的人少了,流产的多了。没什么盼头,失望了。那时也不会避孕。流产没证明不给做,没结婚证更不给做。那成了一个很大的道德问题,只有找我做,我保密。
        人家都是普查、宣传、执行分离的,一拨人管一拨事儿。哪有我们这样,既是宣传又是执行、既是领导又是医生,一气呵成;咔嚓! 医疗队排成一排先唱歌。老乡都不知道深浅:这个好,还有唱:“计划生育好,一个也不少,两个刚刚好。”唱完开会,民兵把着现场。一家一家过,20多个,一气都干完了。
        在农村什么事都有,你什么病都得治。开颅手术不是我主动做的,(病人)他放炮的时候,把一个骨头整个炸进去了。如果不撬出来,一打鼾,离死就不远了。去城里来不及,在我这儿就直接打开大脑办了。 最火的时候,好几台手术同时开始,流水作业。五、六个农民一字排开,肚子都豁开,然后我戴上手套依次咔咔几下,“缝!”
这时抱出一个孩子:“赶紧,没气了!”喉痉挛,人憋成紫蛋了。我捞出一个扎腰的手术针,咔嚓一下扎进气管里啦。气管太细,全是痰。赶紧把一个导尿管插进去,叫助手彭炎:赶紧吸!
大概是1974年,中央科教组派专家团到乡下考察我。北京第二医学院的副院长教授李光壁(音),带着各科的十几个专家医生教授来了。
他们到我窑洞一看,全是外语书,西安影印的英语医学杂志。写的病历大部分是英文的。我的女朋友懂英文,我一天背150个单词,通信全用英文。
李        光壁啪地抽出一本:你还学德文呐?念念。他是留德的,浓眉大眼,很凶的样子。我念了一段,他没听懂一个字。我是按英语发音念德文的,没有人教我。他问,上面说的什么?我翻译了一遍,全对。
黄家驷院长在孙立哲陪同下来到关家庄合作医疗站
        但看手术是最严格的,他们都是国内顶尖的临床医生啊。他们不相信在这么简陋的窑洞里能做这么大的手术,中国医学科学院黄家驷老院长就站在旁边。我大概是全国知青典型中唯一接受专业考察的。
        他们这些主任们就很震惊,回来给科教组写了个报告,转发全国。黄老把我列为吴阶平主编的《外科学》的正式编委。成为周恩来主抓的中央针刺麻醉领导小组成员。
        回来就出名了,一大帮中央北京医学院大夫来,一大帮本地赤脚医生来实习。我们自己种地,制药、盖房子。村里住满了来看病的老乡,一大片人,非要我摸一下不可。
        在村里有个知青杨志群,是1975年在北京听了我的报告自愿来延安的,他说干脆写个反映吧。内容是:孙立哲肯定有缺点有错误,需要批评帮助。但是这个人是个好人,做过很多好事,治病救人,从不收礼。希望领导也能了解。
        上研究生是我再一个突然的转折。我由完全不懂政治,从赤脚医生开始接触政治,表现出对政治的无知,到忘乎所以极度膨胀,到最后被打倒。后来就为此远离政治。学医给你一个很鲜明的价值感,一直延续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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