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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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一响，蓝老师就在讲台前站定，扫视了一下全班：“请郑奇同学到我这里来。”坐在教室最后一个单独位的郑奇，见蓝老师满脸严肃，乖乖地站起来，走到蓝老师身边，低着头。蓝老师双手扶着郑奇的肩膀，让郑奇侧转身子，面向同学。
郑奇还是低着头，脸微红。
有的同学笑了。
估计是郑奇又干了坏事，老师要惩罚他了--这不奇怪，郑奇是班上响当当的“捣蛋大王”呢！
就在一个星期才一节的书法课上，郑奇弄出过不少让蓝老师生气的事来：故意勾走发言同桌的凳子，让同桌摔倒地上；用“502”强力胶水，将女同学的辫子粘到桌子上；趁蓝老师在黑板上专心示范书写，扔纸团砸到女同学眼睛，女同学哇哇大哭……
“同学们，上课前，我先跟大家说一件事，”蓝老师仍然板着脸，“昨天周末，老师去社区打完篮球回来，路过一个小店，遇到我们班的一位男同学在那里买东西。这位男同学跟老师打了招呼，后来还追出几十米远，把一瓶矿泉水硬塞到老师手里，掉头跑了……大家猜一猜，这位男同学是谁？”
有几位同学猜了，但没猜到。
蓝老师笑了：“就是站在我身边的郑奇同学啊！”
哇，郑奇？大家很意外！
“郑奇，昨天你为什么要送矿泉水给老师呢？”“我看到老师满头大汗，就想老师肯定口渴了。”“谢谢郑奇同学，你真有爱心！同学们，现在大家知道把郑奇请到前面来的原因了吧？掌声送给郑奇同学！”
教室里掌声响起，很热烈！
蓝老师接着说：“郑奇，你的一瓶矿泉水，让老师很感动。昨晚我特意去了一趟书城，买了六本课外书，送给懂事的你！”
“感恩老师。”郑奇双手接过崭新的书，脸上更红了……
等郑奇回到座位，蓝老师又说：“小小矿泉水，让老师对郑奇同学刮目相看。这瓶矿泉水，老师没有喝，而是放在了书桌上，好好保留，只要看到它，就会想到，这是郑奇送给老师的。”
“老师，矿泉水会过期的。”有同学冒出一句。
蓝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矿泉水会过期，但郑奇同学感恩的心永不过期！
这回，没用蓝老师提醒，掌声再次响了起来……
2、心愿
文/刘日华
赣西，罗霄山脉中部的一处山麓，坐落一所乡村小学--长路小学。
长路小学因一条长长的、通向她的机耕道而得名。这条机耕道，位于一片广袤的农田之间，但没有诗意的美，唯有泥泞和坑坑洼洼。塘下、洲上、李家屋等村庄的孩子们，每天走在这条苦不堪言的机耕道上。
三十年前，民办教师梁海，调到长路小学的第一天，机耕道就给了他下马威：黄泥巴卷进前后挡泥板，轮子都卡住了，破旧的自行车骑着骑着便寸步难移了，只得下来，找来一根小棍子，把黄泥巴一点一点扒拉下来，接着又骑，没多远，粘性十足的黄泥巴再次把挡泥板和轮子之间的空隙卷满，自行车又不能动弹，梁海无奈再次单腿着地歪下车来，找棍子去捅……如是反复，梁海不胜其烦，干脆把自行车扛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直接扛到了学校……下午放学，梁老师如法炮制，让自行车“骑”着自己往家走。在过一条宽沟的时候，前脚刚触地，后脚没跟上，“哧溜”一下身体失去重心，结结实实地摔倒在沟里，自行车压在胸口上。几个五年级的男生看到了，赶紧跑过来，先把自行车抬起，再去扶起了老师……
有了第一天的教训，第二天上班，梁海直接改为“11路”车。雨哗啦哗啦地下着，机耕道到处变成黄泥塘，更加难走，往往前进一步，就得停下来，想想下一步该往哪里落脚。好不容易到学校，梁老师的解放鞋里外沾满了黄泥巴……
这样的烂路，可怜了那些来读书的孩子！
梁老师迫不及待跟校长说，看看几个村能不能联合出面修路。校长领着梁海去找附近村的村长，村长们两手一摊：没钱！
那就自己想办法了。
梁老师有一个宏伟计划：要把3里长的机耕道，都铺上沙子、石头。
计划一旦产生，就在梁老师心里扎了根。
每天，公鸡还没啼鸣，梁老师就起来，推着自家的板车，来到栗江边。沙子、石头现成的，用锹只管往板车里抛就是。装好了，梁老师把自己变成牛，肩上套绳子，埋头使劲朝前拉……
从江边到机耕道，梁老师花了一个小时。第一板车里的沙石倒在机耕道上，尽管覆盖住黄泥巴的地方就那么一丁点，但梁老师踩在上面，很有成就感。
然后，梁老师把板车就近放在李家屋的学生李高志家里，来不及回家吃早餐，赶着去了学校……
一段时间，李高志爬树掏鸟窝，不小心跌下来摔断了左腿。梁老师知道李高志的爹椎间盘突出，弯腰都痛，就主动提出来背李高志上学。李高志的爹很难为情无以为报。梁老师说：“没关系的，我这是顺路。”
梁老师自己个子不高，偏瘦，要背李高志，一口气走到学校，还是很吃力的，气喘吁吁。趴在梁老师背上的李高志，分明觉察到了梁老师汗出如浆，不敢乱动……
这一背，整整一个半月。
而这一个半月里，沙石铺就的新路，在机耕道上继续一点一点地向前延伸……
最倒霉的是梅雨季节，连续三个星期，雨就没有停过，还经常是暴雨、大雨，再加上牛车、拖拉机碾过来碾过去，梁老师辛辛苦苦用板车拉来的沙石，基本上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仍然是黄泥巴……
梁老师没有气馁，也有经验了，原先倒一板车的地方，现在倒两板车，垫的沙石更厚了。坑深处，他先搬来大石块填上……
可惜的是，有一次梁老师感冒了，一开始没在意，还拉板车。两天后，感冒越发严重，竟引发为病毒性心肌炎，抢救无效还是走了……
许多年之后，在深圳开公司的李高志，出资七万元，将通往长路小学的机耕道，修成了高规格的水泥路。报社记者采访李高志，问他修路的初衷。李高志眼圈一红，缓了缓，说：“没什么，我只是替我一位小学老师完成了心愿。”
简介：刘日华，深圳小学教师，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协会会员，在《解放军报》《中国教育报》《微型小说选刊》《南方都市报》《青年文学家》等报刊发表作品。有作品入选《中国年度最佳微型小说》《小小说选刊》《青年博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