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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旧布鞋

发表时间：2020/12/11 来源：《文化研究》2020年9月下作者：张雨晴

[导读] 在上小学时，家里拆迁，在拆迁部队准备动工的前两天，爷爷穿着他那双“私人定制”的老布鞋缓缓地走遍了老屋的每一个角落，叔叔明白爷爷心中的不舍，借了相机给爷爷和房子合了张影。

一双旧布鞋
江苏师范大学张雨晴
               在上小学时，家里拆迁，在拆迁部队准备动工的前两天，爷爷穿着他那双“私人定制”的老布鞋缓缓地走遍了老屋的每一个角落，叔叔明白爷爷心中的不舍，借了相机给爷爷和房子合了张影。也许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了，过往的事会时不时的涌上心头，爷爷常常从相册里取出那张照片，反反复复的看，他的眼神中泛着思念，我想爷爷内心思念的不只是老家的房子，更是伴他走过几十年风风雨雨、房屋里的女主人。
       爷爷当了十几年的村长，奶奶就做了半辈子村长背后的女人。家里分前屋和后屋，前屋是水泥盖的两层楼，是我打出生就开始住的地方。后屋是土房，是爸爸叔叔的童年，后来被改成猪圈和储物室。奶奶基本上没离开过家，穿梭在前屋和后屋，服务好家人，再去喂家禽。在我的记忆里，清晨第一声鸡鸣后，奶奶就起床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吃完饭，爷爷把饭碗往桌上一搁，就急忙走去队里，留给奶奶一个背影。这场景在奶奶看来是习以为常，在爷爷看来是理所当然，“男主外，女主内”，于是家里的事情全由奶奶操办。
        奶奶不善表达，总是闷声做事。爷爷是什么事都不能放在心里，常发牢骚的人。每到逢年过节两人必定大吵一场，他们在战略上一攻一守，却总是爷爷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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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还小的我插着腰，指着他们说：“天天吵，不能过，你们离婚吧！”老两口觉得我小孩说大话，冲我笑了笑，也都消了气。
        我一直觉得奶奶为爷爷付出了太多。爷爷由于大拇脚趾比较长，又长时间走路，总是把脚趾磨出泡，把鞋子穿破。奶奶串了几趟邻居家的门，学会了纳鞋，于是爷爷穿上了“私人定制”的鞋子。爷爷觉得很舒服，把之前买的鞋全都锁在了柜子里，从此只穿奶奶做的鞋。奶奶又多了一项活儿，日子也就在一针一线中慢慢消逝了。直到有一天，奶奶眼睛突然花了，手颤抖得不停，手中的鞋底不听话，跌落到了地上，奶奶病倒了。
        好像在那个时候，爷爷才真正回头看了看陪伴自己半辈子的女人，这个默默无闻，只会闷声做事的女人；这个甘愿做“春蚕蜡炬”，奉献自己的女人；这个吃了无数的苦，却没有享到福的女人。在病房里，爷爷坐在床边，俯下身子握住奶奶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奶奶走得那年，正逢拆迁，开发新城区。全家人搬进了三室一厅的新房，原本紧吧的日子，也在城市化的快速发展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中，渐渐变得滋润起来。可爷爷却不开心，常常对我说，“你奶奶啊，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他的眼神中充满内疚。自从奶奶走后，爷爷就很少再穿奶奶做的鞋，我想怕是睹物思人。那一双双普通的布鞋，是不善言辞的奶奶对爷爷隐秘的爱，也是爷爷满心愧疚珍藏的宝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爷爷常常一个人背着手站在窗台边，望着窗外云起云落，这个粗心的男人在想什么呢？外面车马喧嚣，他单觉得这屋子太静，太大，太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