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呼吸机警报声，嘈杂的人声。
[聚光，一个女孩睡在角落的床上不安地翻动着，呼吸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猛地惊醒，发觉只有轻轻的敲门声。
李籽凡 （看了看表）门没有锁，请进。
姚慧慧 （拘谨地）报告！学姐你好，我是今天约好来采访你的姚慧慧。我……
        我是不是打扰学姐午休了？
李籽凡 （笑）没有，只是我们约的好像是两点半。
姚慧慧 （看手机）天啊！我又搞错了，学姐，我现在回去，两点半再来打扰
        你……
李籽凡 （穿戴）没事，现在就开始吧，请坐。你叫姚慧慧，我可以叫你慧慧？
姚慧慧 （兴奋地）当然可以，学姐。
李籽凡  叠字的名字都很好听啊。在武汉时我有个同事叫淼淼，你们俩还挺像。
姚慧慧  是吗！那真是有缘。学姐我也是临床的，今年，大四了。（面露苦涩）
李籽凡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愁什么。
        [姚慧慧笑了，渐渐转变成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姚慧慧  我听说了一点学姐的故事，其实我不该这时候来采访，怕说错
        什么，反而让你伤心。但这是任务，我……
李籽凡  讲故事对我来说不是任务。倒是希望对你，会不会有帮助。
姚慧慧  这个节骨眼儿，未来定下来了，真不知道分配以后，这些年学
        的东西还能不能用上。
李籽凡  一定能。
姚慧慧 （愣住）对了，学姐，可以录像吗？（放好摄影机）我还要调试一下
        呀，这个角度……
        [姚慧慧一直说话的声音渐弱，大屏幕上实时出现李籽凡的脸。镜头跟
        随李籽凡的调整，床头开的正盛的花入境。李籽凡拿出手机，举起。
        舞台灯渐灭。

第一幕
第一场·医院办公室
[大屏幕出现一段手机录的影象。医院发热门诊人山人海，口罩与防护
服都不齐全，只有零星几个医护，都被团团围住。忽然，扑通一声，
一位大爷直挺挺地倒地，人群寂静两秒，忽而又加倍混乱。镜头十分
不稳定，录像人李籽凡似乎将手机交给另一个人，自己上前对倒地的
人进行急救。而后赶过来的护士，查看情况后大叫不好，呼喊急诊科
的大夫，但迟迟没有人来。李籽凡一直动作不停，不时查看病人情
况，指导几名护士，一起将病人抬上担架，走远……
[后半夜，院长办公室。]
陈志康  你说。
李籽凡  我是75集团军X旅……
陈志康 （焦急地打断）军医大的是吗？
李籽凡  嗯，现在是基层军医。
陈志康  好，姑娘你做得好啊，反应特别快。我们的门诊的护士经验不够，多亏
了你。
李籽凡  没事院长，我们训练最多的就是处理这种突发状况。病人怎么样了？
陈志康  已经脱离危险了。对了，你说母亲叫什么？我让他们去查在哪个病房。
李籽凡  陈云。在六楼感染科的病房。
陈志康 （沉重地）那里现在都是重症。
李籽凡  我知道。院长，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陈志康 （为难地）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太缺人，现在已经够混乱了。虽
然很感谢你，但是目前我们不能让家属进医院陪护。但你要相信，我们
肯定会尽全力治好你母亲。
李籽凡  我不是要求陪护，我是......
陈志康 （打断）探视也不行的，
李籽凡  陈院长，我也算是医生，知道这病毒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不是想以身犯
险给医院添麻烦。
陈志康  好，好，谢谢你理解我们工作。
        [陈志康接电话，处理事务。李籽凡欲言又止。]
李籽凡  院长，我已经隔离过十四天，核酸检测结果也已经出来了，是阴性。
陈志康  姑娘，我真的不能让你陪护，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治好你母亲。
李籽凡 （愣了几秒）我是想，来医院做护士。
陈志康  护士？
李籽凡  或者您觉得我不够格，做其它的也行。打扫卫生，打打下手，都可以。
我在基层期间也经常去驻地医院实习的，假期也在大医院待过，而且大
多都是在急诊室.....
陈志康  你，大学是什么专业？
李籽凡 （挺直）临床。
        [短暂而急促的敲门声，护士长于歆推门而进。]
于  歆  院长！防护服有消息了吗？现在中号和大号都没有了。
陈志康  其他医院也都在要，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XXL号不是还有，
你们先让专业的医护分着穿，轮班尽量多坚持一会，我再托人问问。
于  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剩几个专家了。就别说呼吸科，连肾脏、感
染科的人前几天都被派去中心医院了，哪知道我们这里会......现在连整
形科的人都顶在一线了，可她们哪会看仪器啊......
陈志康  你安抚好护士们，再坚持一下，今天收到消息，军队会派医生来支援。
于  歆  军队？什么时候？（注意到站得笔直的李籽凡）是你们吗？
        [于歆高兴地上前想抓住李籽凡的手，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收回。]
李籽凡  护士长？我有临床经验，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陈志康 （无奈地）她是军医大出来的，今天的急诊的那个病人就是她救的。刚
才她说想留在医院陪护母亲，你看你们那边......
李籽凡  不是陪护！护士长，我是真心想帮忙的。其实这也是我今天来医院之后
才做的决定。当然，也确实有我妈妈在这里的因素，可是看到今天的情
形，我很想尽一份力。
于  歆 （拉过李籽凡）院长，她我要了。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现实都已经这
样了，我们实在太缺人手，有些程序可不可以简化？我先带她试试。
陈志康  现在已经尽量一切从简了。她年纪不大，怎么......
于  歆  院长您放心，我会对她，对每一个护士负责，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李籽凡 （看了看于歆，懵懵地附和）院长，您放心。我也会对自己负责的！
        [陈志康思索了一会，无奈地坐回办公桌前，拿出纸笔。]
陈志康  你叫什么？
李籽凡  李籽凡。菜籽的籽，平凡的凡。

过场·学校宿舍
姚慧慧  然后，学姐直接就开始工作了吗？
李籽凡  不，那天太晚了，于护士长一定让我先回宾馆休息，等第二天她们排班
出来再打电话。结果，咱们军医大的人在我之前到了。
姚慧慧  那天是几号？
李籽凡 （愣住）是，对了，那天是除夕啊。

第二场·医院大厅
[傍晚，李籽凡全副武装地走进医院大门，人声音嘈杂。她看到不远处
的于护士长，刚想挥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整齐划一的作战靴的脚步声，
还有“一二一”的口号声。一只迷彩队伍从侧门跑进来，群众全都安静
下来，向那处张望。]
汪  智 （整队）立定！稍息——立正！
于  歆 （迎上前）汪队长，你好，我是康泰医院的于歆，现任感染科护士长。
汪  智 （敬礼）于护士长好。
于  歆 （激动地）没想到你们会提前到。陈院长刚开完一个会议，他马上就来。
汪  智  没关系。于护士长。
        [队伍后半，每人手中都捧着箱子。汪智示意让他们上前。]
汪  智  这些是我们带过来的医疗物资，还有呼吸机......只是防护服要晚几天。
您让人带他们直接放到仓库吧。
于  歆  好，好。淼淼，你带他们去仓库。汪队长，你们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汪  智  不如您先和我说一下医院的基本情况。
于  歆  是这样。我们医院包括呼吸科、感染科的专家，大多在之前被派去其他
医院支援，没想到疫情会突然爆发。病情发展特别迅速，不光是直接收
治的重症病人。好多轻症病人短短几天也发展成了重症。我们的ICU
病房不，呼吸机也不够，而且人手经验不足，遇到某些状况没有办法.....
        [李籽凡在一旁慢慢凑近，又不敢打扰。第一排的彭昶注意到她。]
彭  昶 （轻声）李籽凡？
李籽凡  彭......昶？你怎么在这？
彭  昶  真的是你！我们军医大来支援的。倒是你怎么在武汉？
李籽凡  我和我妈来走亲戚。
彭  昶  你......发烧了？（捏了下口罩的鼻夹）
李籽凡  你才发烧了。我现在在这里上班。
彭  昶  啊？你们驻地不是在辽宁？
李籽凡 （没好气地）我来实习，来帮忙。不可以吗？
        [陈院长快步走过来迎接汪智，二人寒暄。于歆注意到一旁的李籽凡。]
于  歆  那个，籽......凡？你们认识？
彭  昶 （抢先）以前是同学，同学，嘿嘿。
        [李籽凡只点了点头]
于  歆  那太好了。淼淼！快来，你先带他们到护士站那歇一下，院长和我一会
就过去。
林淼淼  好嘞！（气势忽然变弱）那个......长官们，我是林淼淼，重症科的护士。
彭  昶 （笑）哪有什么长官。
林淼淼 （问李籽凡）你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彭  昶 （抢答）是。
李籽凡  ......李籽凡。
林淼淼  小姐姐你好酷，不穿军装我也能看出你是军人！好，跟我来吧大家！
        [彭昶示意李籽凡插进队伍，李籽凡假装没看到，她神色复杂地等队伍
走完，和人群一样看着远去的队伍，过了一会，才赶忙跟上去。低头保
持距离。]

第三场·医院走廊
陈志康 （对讲机）汪大夫，这边的病人都安置好了。没有你们，我真不敢想我
们可以一天之内把普通病房全改成“三区两通道”的传染病病房。
于  歆  每个科每天都有病人去世，的确分散了医生的精力。
汪  智  所以接下来，我们还要把内科病区的病房全部改成重症监护室，把各个
区的重症病人转到这里来，医生集中诊治，其它病区没有重症监护室的
条件。
于  歆  好。但是我们还是缺重症医生，大多数护士都没有应对重症的经验......
汪  智  现在人手还是不够，只能都顶上。对仪器不熟悉我们可以教，主要先集
中收治重症病人，病情变化太快，不能耽误了。
于  歆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患者收不进来......床位密度已经很大了。
汪  智 （看向周围思考片刻）走廊！走廊也利用起来吧。
于  歆 （坚定地）......好。
汪  智  我带的这一队大多年纪小，所以还需要你们有经验的医生多带一带......
        [舞台另一边，李籽凡和其他军人正在一起穿脱防护服。]
林淼淼  各位长官！都穿好了吧？第二遍，举双臂——弯腰——下蹲检查！
        [众人蹲下]
彭  昶  别，别叫长官了。
林淼淼  我喜欢这么叫。李长官！你袖口那里还是大，再粘紧一点吧。
彭  昶  嗯，这位以前是我们班长，你叫她长官没问题。
李籽凡  彭、永、日！
林淼淼  永日？哈哈这个好记，原来那个字我现在还不认识。
医生一  我们也叫他永日，他这个名字啊......
汪  智  防护服都穿好了吗！检查过程也能聊天吗？
        [一片寂静]
汪  智  记住，这两天防护服依然紧缺，一定要珍惜！防护服就是军装，就是战
袍，穿上后就必须全身心投入战斗。现在，再仔细检查一遍有没有穿好。
[相互检查。李籽凡发现袖子有一处小裂缝，犹豫。]
汪  智  检查没有问题的站到这边，我们要第一次进红区了。
        [李籽凡撕开胶带，贴了几层在上面。也跑去集合。]
        [汪智带队，推开后方象征着红区的门。背景音喘息声和心跳声放大。]
        [暗场，各种仪器的声音，护士的声音。]
护士一  给张医生打电话！
护士二  心跳没了！再来一次！
护士三  血压顶不住了！肾上腺素，再推一只！

      过场·学校宿舍
李籽凡  那是我第一次进红区。20多个病人，16个呼吸机在闪亮。

第五场·医院重症病房
        [舞台一角。汪智调呼吸机，手在屏幕上按。] 
医生甲  汪老师，这个呼吸机不是触屏的......
汪  智 （尴尬地）啊，抱歉、抱歉......
陈志康  汪老师，我们这里的设备相对落后一些。
汪  智  没关系、没关系。有高流量的吗？
医生甲  什么？
汪  智  高流量氧疗。
医生甲  有！我们仓库里好像有一台新的！
陈志康  先推过来。
        [灯熄，切换到李籽凡推着小推车进入病房。彭昶在病房的另一头忙碌]
李籽凡  量体温了！
        [病房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低落。彭昶低头听床上的病
人说话，看向李籽凡。]
彭  昶  阿姨问你过早了没有？
李籽凡  什么早？
彭  昶  过——早！
李籽凡  没有。
彭  昶  啊？那怎么行？
李籽凡  早上不洗澡怎么了？我晚上洗啊
彭  昶  谁问你洗澡了？
        [病人们的轻笑声]
李籽凡  啊？
彭  昶  “过早”是武汉话，吃早饭的意思！
李籽凡  你！
彭  昶  阿姨，她也是我以前的班长。对，和你之前的老公的驻地很近的......
林淼淼 （偷笑）天啊，都聊到上一任老公了。你这同学可以啊，深受阿姨们的
喜爱，这个病房终于不低气压了。
李籽凡 （看到另一个床的情况）不见得......大爷，大爷你做什么呢！
        [角落床铺的大爷拔掉了鼻导管。李籽凡冲过来给他戴上，大爷不断做
抹脖子的动作。]
李籽凡  大爷您早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嗯我知道您很难受......
病人二  他老伴也得新冠了......
林淼淼  哎呦，干什么呢大爷，一天到晚就这么瞎想，活着多好啊。您的病是我
们这病房里第二轻的！好好治病，没多久就能健康地回家了。我问过您
老伴了，她在轻症病房，好着呢，您看您在这瞎闹，多操心自己啊。
        [大爷仍然不肯张嘴吃饭，林淼淼拿出准备好的针筒喂大爷米汤。]
林淼淼  大爷，这也不喝吗？不喝可不行。什么？不打针？为什么？
李籽凡  大爷，治疗是免费的，药也是免费的，国家全包啦。您就放心地住这吧。
        [大爷渐渐松口。灯暗。二人走到一边。]
林淼淼 （小声）哇籽凡，你真的抓到重点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籽凡  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是因为钱的问题。不过，你安慰病人真
有一套。
林淼淼 （笑笑）你做久了，也就和我一样了。

                      过场·学校宿舍
姚慧慧  其实，我也采访了一些医护。我发现，越是经历多的医护，他们会以不
那么沉重的方式和态度讲述这些故事，反而更感人。
李籽凡  其实我一直在想，当真正投入这份工作后，时间久了会不会麻木。但
是林淼淼告诉我，那不是麻木，而是更了解死亡，与它平等共处，才越
清醒，越有可能战胜它。和病人共情并不是不好，但是不要一味
地消耗自己的伤心。反而平和的态度，是可以影响到病人的。哪怕是装
出来的。而这份职业，你做的长度，并不会使你看轻死亡，而是一份职
业态度和责任感，让你也可以帮助别人勇敢地直面死亡，以最好的心态
与它对抗。
（节选）

作者简介：奚嘉镁（1996.05—），女，黑龙江省鸡西市人，北京市海淀区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戏剧专业2018级 研究生，研究方向：军旅戏剧影视文学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