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柳
海亮外国语学校 311800
趁着假期,闲来翻开了尘封已久的《琦君散文精选》。说是尘封已久一点都不为过,这本书还是很久之前在某网上书店凑单买的,却一直被遗忘在书架的边角。说来也惭愧,这一次的阅读竟源于收拾书架时的不经意翻阅。但这一读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当一个个淳朴充满温度的故事映入眼帘时,让我感觉似乎在翻览一本旧相册,一张张泛了黄的“旧相片”都承载着温暖的记忆与怀念。那一帧帧画面,都在诉说着基调相同的古老故事。
琦君回忆里的桂花糕、釉子碗、团圆饼、酸咸菜、看戏、故乡水……无不触动着我的心弦,一一回味,竟然满是共鸣。我和琦君生活的年代相差半个世纪,想来也真是很奇妙。如果有上辈子,我大概是经历了那样的生活。她对故乡和童年的怀念,对亲人与生俱来的那份爱,牵动着我的情思。
书里的纸短情长,让原本生活中那平凡的琐事,也满含情感。把我们遗留在心灵最深处的感受,一一揭起。琦君的母亲,勤劳善良,总为别人着想。一生为人处世都严格遵循着治家格言: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就连自己离开人世也不愿打扰外出求学的女儿,而这也不禁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外婆这一生也是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年轻时,外公是个木匠,手艺好,活也多。加上外婆勤俭持家,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后来外公迷上了赌博,也不出工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在了外婆的肩上。外婆终究无法改变他,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把五个孩子拉扯长大。好不容易,把六个子女也都大了,外公却突然离世,家里的重担又再一次落在外婆那早已被生活压弯的脊背上。
我的小时候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母亲为了生计要去杭州做裁缝,便让外婆带我。那时外婆带外孙女并不像现在的老人们可以脱产带孩子。带孩子的同时又还有多少件事等着她做。光是养猪,喂猪这一件事就可以一天忙到晚。
从我记事起外婆就在养猪,一来为了杀年猪时,用猪肉变卖来的钱补贴家用;二来猪的五脏六腑也都是宝,加上留下来的一小部分肉也可以过个像样的年了。
为了节省饲料,大多时候给猪吃猪草。所以外婆一有空就会带着稍大一点的表哥表姐去外边拔草,荒坡,渠岸,地头,池塘边都曾留下过他们的足迹。当外婆把草倒进圈里以后,猪就扑上来张大嘴,幌着两只大耳朵,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了,满足了才慢吞吞地在圈里转悠,哼唧哼唧几声开始呼呼睡大觉。要想养出一头白白胖胖的猪,过年卖个好价钱,猪草的营养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除此之外,每天傍晚外婆就会挨门挨户地收集泔水。
一根扁担,两只铅桶,每天太阳快要下山了,外婆就出门了。多少次我和我的小伙伴在沙地里玩时,夕阳西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瘦高的身子摇摇晃晃,双手紧紧握着从扁担上挂下来钩子,迈着颤巍巍的脚步,吃力地挑着一担泔水。有时遇上楼梯,一步一个台阶慢慢挪,可身子依然有些晃,泔水也时常溅出。记忆中的外婆,头发总是蓬乱的,尽管已经把头发往后梳,扎成一个低丸子,插上一根银色簪子固定住。依然可以看见碎发上沾着稻草。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短褂,每干完一件活总会把皴裂的双手不时往衣服上蹭了又蹭。一天到晚跟猪打交道,免不了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泔水酸馊味道。那时的乡下人家也都是比较节俭的,少有剩菜剩饭倒掉,有时满满的一桶泔水也只是一些清汤寡水,遇上泔水里肥料——剩菜剩饭,比较多的时候,外婆的脸上也是乐呵呵,一脸的满足!
外婆养猪,但自己不吃猪肉,因为外婆信佛。遇上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菜也都不能用猪油炒,只能用菜籽油炒。那时候最喜欢就是外婆带我去庙里拜菩萨,这种时候必定是哪个菩萨的生辰或者其他重要祭祀活动。有时候甚至还会有庙会,这都能使我兴奋好多天。外婆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进入庙里不许乱走动,不能乱说话,更不能用手指,指来指去,生怕我冒犯了哪个菩萨。对于这一点我是言听计从的。外婆曾跟我讲过,有一个小孩到了庙里蹦来跳去,见到菩萨也不跪,还用手指指来指去,这简直就是大不敬了。这回家以后肚子就疼痛不止,吃了很多药都没有效果。后来还是从一位活神仙那里,喝下了一碗香灰汤之后才好转。我也怕冒犯了菩萨,得病吃药,因此这以后我每一次进寺庙,都是无比敬畏,在菩萨像前的蒲团上跪拜,都是很虔诚的。外婆说在蒲团上跪拜越虔诚,菩萨会保佑我聪明健康,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跪拜是一件累事。而且每一次去跪拜完之后,都有贡品可以吃,有时是一颗蜜枣、有时是一块饼干、一颗冰糖……这些都是我十分满足的小礼物。
岁月悠悠逝去,转眼外婆离开我们已经18年了,当年在蒲团上跪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想起慈爱的外婆,让我虔诚地跪拜含有多么深的爱和期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