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初冬（外一篇）
文/王瑜
立冬过后，流连了一个秋天的阴雨忽然就消散了，天气莫名地好了起来。阳光灿烂的午后，决定到山上走走，莫辜负了这宝贵的冬日暖阳。
虽说己是冬季，山间却没有一点萧瑟荒凉的冬之气息，仍保持着暮秋时绚烂多姿的模样。
蜿蜒而上的小径两旁，错落有致地长了许多或高或矮的树木。有的树叶还是深绿的，有的被秋风染成了金黄色，有的是热烈的鲜红，有的是深沉的朱红，还有的掺杂着好几种色彩……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犹如打翻了调色盘一般，或红、或绿、或黄，五彩斑斓、流光溢彩。
脚下窄窄的石板小路向上延伸，上面铺满了金黄的落叶，脚踩上去，发出柔和美妙的沙沙声。风儿轻柔，阳光温暖，金风玉露，曲径通幽，满满都是诗情与画意；又如大自然弹奏出的一支冬日恋曲，低吟浅唱，让人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小路旁的山坡上，一簇簇野菊花在初冬的艳阳中开始绽放。花朵尽管很小，一朵朵，一棵棵，联缀成片，远远看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触目惊心的金黄色。“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随手折取一枝，放在鼻下细细嗅着，浓郁的清香中散发着淡淡清苦的味儿，提神醒脑，让人精神振奋。
拾级而上，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山风瑟瑟，秋叶飘零，透过眼前黄绿交织的树叶，几处低矮的农舍在树林之中若隐若现，一幅秋日村舍图跃然呈现。
寂静的山沟，落寞的村舍，全都沐浴在初冬的阳光里。歪斜着身子的老木屋旁边，生长着几棵高大的柿树，柿子叶早己飘落，只留下一串串红彤彤的柿子象一只只小灯笼，垂挂在细瘦的枝条上，映衬着高远的蓝天，煞是好看。墙角处那闲置一旁的石磨、石头捣米臼等旧农具随意地躺在一边，似乎在静静缅怀小山村旧日热闹繁忙的丰收场景………
一直以为，柿树是初冬最美最别致的风景。黑褐色的树干宛若饱经沧桑的老人的手臂，粗糙皴裂，树干上星星点点散布着青绿色的苔藓，枝干交错，旁逸斜出，曲枝盘虬，黑色的枝条在秋日和煦阳光的照耀下，映衬着蓝玻璃一样的天空，象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呈现出一种异常雅致的美。
此时，那柿树上裸露的枝干上片叶无存，只有红彤彤的、黄灿灿的柿子挂满了枝头，远远望去，犹如一抹抹晕染在天边的云霞一般。“都说秋日红叶美，我道枝头惹人醉”，伸手摘下一个熟透的红柿子，轻轻剥开皮，橙红的果肉鲜艳欲滴，咬一口，甘甜中带着一点点柿子独特的淡淡苦涩味。赏美景，品美食，感觉平淡如水的生活也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太阳渐渐西斜，山风开始变得凛冽，初冬的山野此刻己经有了冬天的味道。沿着来时的山间小径往回走，踏着厚厚的落叶，听着风吹过山林的沙沙声，夕阳金色的余晖洒落在身上，空气中充满了野菊花清冽的芬芳……享受着如此良辰美景，顿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未来可期，人间值得。
老家的枣树
文/王瑜
已经是初冬了，不知怎的突然挂念起了家乡的老屋，尤其是屋旁那几棵粗壮高大、虬曲纵横的红枣树。
那几棵老枣树，自我记事以来就一直默默地伫立在我家场坝边上。据我父亲回忆，枣树下原来住的是一户姓刘的人家，后来不知何故，举家搬离了这里，父亲和母亲结婚成家后，觉得这地方既向阳又开阔，就把房子建在了刘家的老屋基上。于是，这几棵枣树就成了我家的私有财产。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家最幸福最温馨的是童年仲夏夜的时光。吃过晚饭，头顶己经繁星闪烁，场坝边的枣树枝繁叶茂，青绿色的小小的枣子在星光下忽隐忽现，一家人悠闲地坐在枣树下乘凉。母亲搂着我，教孩子们唱那时广为流传的歌曲《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母亲的歌声温柔婉转，我们几兄妹也摇晃着小脑袋跟着齐声哼唱。同样喜爱音乐的父亲接着也唱了《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歌曲节奏明快，父亲的嗓音低沉粗犷，孩子们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进来，组成了一支小小合唱团，歌声越来越响亮，回荡在夏夜的枣树林里，让人一瞬间就忘却了繁重农村劳动的艰辛和捉襟见肘贫困生活的苦恼。
比较大的枣树一共有四五棵，都差不多有大瓷碗口粗细。表皮呈黑褐色，粗糙坚硬，适合攀爬，树枝柔韧性很强，不易折断。小时候，我们农村孩子没啥娱乐的方式，没事就练习爬树，男孩女孩都会爬。尤其是我的哥哥，从小就调皮聪明，一到枣子开始由青变成黄白色，树梢顶端的枣儿由于日照充足，有的微微开始泛出点红色，哥哥就象只敏捷机灵的猴子，赤了脚，吊住树干，眨眼之间就爬到了枣树的顶端，双脚踩在细细的树枝上，一手抓住树干，一手伸长去摘树梢上微微泛红的枣子。一阵风吹来，整棵树都在风中摇晃，哥哥灵活的身体也随着树枝不断摇晃……我伸长脖子，仰着小脑袋在地上看着努力摘枣的哥哥，心里真是又紧张又羡慕。
哥哥摘的枣装满了两个衣袋，又一溜烟地从树上滑下来，把枣全放在枣树下的南瓜叶上，选出几颗最大最成熟的递给我，两兄妹盘腿坐在枣树下，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吃着微甜的枣子，初秋的微风吹拂着汗湿的身体，那种安宁快乐的感觉直到今天仍让人无比怀念。
整个盛夏，满树的枣子也在知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催促声中，渐渐由青变黄，秋天终于来到了。那时的农村孩子家中种有果树的并不多，也没有钱来买零食，于是放学后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到我家来摘枣吃。母亲总是很慷慨地用竹竿把枣子打落下来分给孩子们。有一些大点的孩子想吃枣又不好意思来讨要，就趁我家没人时偷偷爬上树去摘，父母亲看见了也从不责骂，只是宽容地叮嘱，让他们爬树小心些，别摔下来了。长大成人后，我家几兄妹都离开了家乡到县城工作、生活，父母舍不得离开老家，这些我童年的伙伴仍感念我父母的慷慨善良，会经常去看望并帮助解决一些老人家遇到的困难。
待到中秋时分，枣子更成熟了，一口咬下去，满口生津，甜到了心里。每年这个时候，父亲总会抱着枣树把枣摇落下来许多，让母亲选了最好的，分成好几袋，吩咐我们兄妹去送给周围的邻居品尝。邻居们也会把自家种的核桃、花生，葵花籽回赠给我们，邻里之间就在这种相互关爱中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斗转星移，日月穿梭，几十年弹指一挥间过去，老枣树更苍老了。思想开明、喜欢接受新事物的老父亲，开始嫌弃家里这几棵枣树结的枣不如街上卖的外地枣那样大和甜，也没有那么脆，对我们念叨着要把老枣树砍掉，重新栽种政府工作人员送给他的新品种。我们几兄妹和母亲都表示反对，因为这些老红枣树伴随我们走过了童年生活，走过了青葱岁月，记载着我家在贫困生活中难得的幸福和温馨的日子，它已经成为我们生命中一份最美好最珍贵、无法割舍的回忆。
父亲于去年冬天因病离开了我们，母亲也被我二姐接到县城生活，于是老家的房子人去楼空了。今年霜降时分，受母亲的嘱托来到老屋拿点她的衣物，我又看到了那几棵苍老的枣树。
它们肃穆、安静地站在老屋的旁边，像几位忠诚的卫士默默守候着自己的主人。树叶己开始变黄飘落，褐色的树枝上还残留着几粒酱红色风干的枣子。我抚摸着粗糙斑驳的树干，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依稀中，仿佛看到了我和哥哥姐姐在枣树下快乐玩耍的情景，耳边仿佛传来了父亲在夜晚星空下那浑厚深情的歌声……
王瑜，乡村教师，喜欢阅读，喜欢写作，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愿用笔写出生命的美好、人世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