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波
云南大学滇池学院副教授、云南大学文学院访问学者 云南昆明 650228
摘要:莎士比亚塑造的理查三世与历史中的理查三世有很大的相似性，但又有所出入。在莎士比亚的历史剧《理查三世》和霍林斯德的编年史中，理查德被描述为一个邪恶、残忍、贪婪的形象。虽然莎士比亚在戏剧中强调了理查德的精神和身体畸形，但真正历史上的理查德似乎是一位能干的领袖，品德高尚，四肢健全，是一位有成就的、成功的国王，还非常虔诚。
关键词：莎士比亚；理查三世；人物形象；理查德
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和爱德华·霍尔（Edward Hall）将理查三世塑造成引人注目的反派人物形象。戏剧天才莎士比亚将理查三世描绘成邪恶的暴君。莎士比亚塑造了理查三世的形象，但这一形象绝非纯属虚构，与历史中的理查三世也有一定的相似度。 在莎士比亚的历史剧《理查三世》中，理查德被描述为一个邪恶、残忍、驼背的形象。在霍林斯德（Holinshed）的编年史中，理查德被描绘成身材矮小、邪恶、暴怒、贪婪的形象。
为什么霍林斯德这样描述理查德呢？其中一个原因是他的素材主要来源于托马斯·莫尔。莫尔并未控诉理查三世，而是以反讽的方式呈现这一暴君，将他的邪恶最大化，以超然和讽刺的态度对待之，虚构文艺复兴历史学家传统中的细节。显然，莎士比亚遵循一种写作传统，但他不是该传统的创造者。正是更多的人给予传统决定性的转折，吸引了莎士比亚的注意：理查德这个恶棍非常机智。 莎士比亚的讽刺比莫尔的讽刺更戏剧化。 在莎剧中，理查三世只是托马斯·莫尔描述的一个的恶棍。相反，莎士比亚丰富了这个角色。 总之，“莎士比亚超越了他自己的刻板印象”。[Kenneth Muir, The Sources of Shakespeare’s Plays (London: Methuen & Co. Ltd., 1977), 36.] 此外，伊丽莎白时代的历史概念既是说教的，也是美学的，而像我们自己，几乎为局限于细枝末节。伊丽莎白时代的人们知道生命高于艺术，艺术只能活在它解释生命的范围内。对他们而言，艺术是伴奏，而不是对存在的解释。历史书写应该用生动、富有情感、戏剧的语言来描述人的本质。不仅要描绘身体的外部形象，还要塑造心灵的内在特质。历史学家会注意和想象别人脑海里的事情。因此，所谓的真理可能是虚构的。
在莎剧中，理查三世是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 根据牛津英语词典，马基雅维利主义是“马基雅维利的原则和实践，或在治国或一般行为中使用狡猾和口是心非”。该词来源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外交家和作家尼科洛·马基雅维利（Niccolo Machiavelli）。他写了一本书《 君主论 》（il Principe），其中描述了一个国家主权的特点。 他在书中指出，政治必须与伦理分离：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必须无视道德问题，只以他所追求的目的为导向。良知不如政策或国家重要。[Charles Barber, Richard Ⅲ(Hongkong:Sing Cheong Printing Co. Ltd.,1987), 55. ] 在莎士比亚时代，只有少部分知道这本书，但莎士比亚可能非常熟悉。 莎士比亚的理查德当然属于这一范畴，因为马基雅维利主义描绘了道德服从政治权力。理查德杀死了他的家人和贵族。道德对权力欲望的屈从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莎士比亚在戏剧中强调了理查德的精神扭曲和身体畸形，但历史上的理查德似乎是一位能干的领袖，品德高尚，几乎没有身体畸形。 许多先前关于理查三世的史实已经被一些现代历史学家所否定。 例如，莎士比亚笔下身体畸形、心灵邪恶的理查德被认为纯属虚构，理查德的残臂、跛足和驼背被认为是捏造的；托马斯·莫尔的可疑历史给威廉·莎士比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莎士比亚使理查德成为他的戏剧《理查三世》的主角，对他的描绘是负面的。约瑟芬·铁伊（Josephine Tey）的《时间的女儿》（The Daughter of Time）可能是理查德的最佳辩护。在此书中，铁伊抨击了毁坏理查德声誉的凶手——托马斯·莫尔、比肖·莫顿（Bishot Morton）和亨利七世。但她没有指责莎士比亚。相反，她评论道：正是从莫尔的叙述中，霍林斯德塑造了他的历史，莎士比亚塑造了他的性格。她指出，就像历史记录一样，莎士比亚的戏剧“能够进行几乎无穷无尽的阐释”，他的理查德版本“只是一幅漫画。
一点也不像人”。[David Allen, "Richard III: trial by jury; a new novel brings the controversy back to life and launches a new sub-genre,"Armchair Detective, 20 (1987): 403-411.]
历史上的理查德并不像莎士比亚描绘的那样畸形。他逝世后，他的出生被那些企图贬低他的敌人渲染为离奇古怪的。当时，人们把邪恶的本性与畸形的身体联系起来。 早在1491年5月，在约克市的记录中有一份有趣的报告：一位喝醉酒的校长，约克的威廉·伯顿(WilliamBurton)说：“理查三世是个伪君子、骗子，被像狗一样埋在堤坝里。[Kenneth Muir, The Sources of Shakespeare’s Plays (London: Methuen & Co. Ltd., 1977), 5.] 大约在同一时间，约翰·罗斯（John Rous）评论理查三世的斜肩。然而，当时人们对这一消息来源完全保持沉默。1484年5月遇见国王的波希米亚骑士尼古拉斯·冯·波波劳(Nicholas von Poppelau)报告说：理查德比他高三指，更瘦小，胳膊和腿都很细。[Kenneth Muir, The Sources of Shakespeare’s Plays (London: Methuen & Co. Ltd., 1977), 5.] 同样在1484年，苏格兰代表奥罗哈德·惠特劳(Arohibald Whitelaw)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精神和勇气浓缩在如此矮小的身体里：
最平静的王子和国王：在我所认识的所有君主中，您是最伟大的——在您的显赫名声下，在您对子民的统治下，在您的臂膀的力量下，在您指挥的资源的财富中...[您]最著名的美德的声誉已到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此外，还有您与生俱来的慈善、仁慈、自由、诚恳、正义和您伟大的心。您的智慧不仅仅是人类的，还几乎是神圣的：因为您让自己不仅使别人感到自在，而且对普通人也有礼貌...因为您是军事技能、能力、好运和权威的化身...[A.J. Pollard, The North of England in the Age of Richard Ⅲ. 193-195.]
有趣的是，无论是惠特劳还是波波劳均未提及理查德有任何身体畸形。在这方在温莎城堡里，理查三世的肖像画在理查德死后大约三十年所作，如X光检查所表明的一样，那变形的肩膀只是后来的变化。理查德驼背可能源于一些奇闻轶事，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比他的两个兄弟矮。
在历史中，理查三世是一位有成就的、成功的国王。 他对他的兄弟忠心耿耿，是北方的得力统治者、一名成功的士兵。 他篡夺王位，虽然富有戏剧性和出乎意料，但是合理的。因为这使英国免于伍德维尔统治政权的恐怖，并使理查德本人免受不公正的羞辱。此外，尽管他只统治了两年，但他的政绩，特别是他对公平正义的热衷和对普通民众福祉的关注，是非常显著的。 约翰·罗斯在理查三世时期起草的《鲁斯卷》（Rous Roll）中颂扬了国王的英明。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彼得·卡梅尔（Pietro Carmeliano）公然对“凶残的暴君”理查三世进行抨击。
理查三世擅长处理军事政务是评论家们公认的一个事实。当代民谣将他称赞为年轻而在战斗中获胜的高贵王子。彼得·卡梅尔谈到他在促进和平和发动战争方面的谨慎。 在1484年9月的演说中，奥罗哈德·惠特劳赞扬了他的军事力量和军事技能。毫无疑问，理查三世是一位能干的军事指挥官和勇敢的王者。作为一位国王，他并非昏庸无能。此外，他能让臣民对他保持忠诚。这点从他强大的北方关系中得到的强大支持就可以得到最好的证明。然而，他的确对权力过于野心勃勃，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挡在他道路上的人，不择手段地追求至高无上的王权。
此外，历史中的理查三世是个非常虔诚的人。这在宗教书籍中有所体现。在15世纪70年代，他在约克郡的米德尔罕的教堂里成为了日常礼拜的热情鼓动者。他还在那里建了一所宗教学院，并得到了他哥哥的许可，在达勒姆的巴纳德城堡建立了另一所教堂。[Keith Dockray, Richard III: A Source Book (London: Sutton Publishing Limited, 1997), 5.]
将莎士比亚笔下的理查三世与历史中的理查三世一进行比较，我们就会看到戏剧的力量得到了增强，艺术性得到了很大的升华。 莎士比亚虽然做了比所有历史学家在大众心目中重塑理查三世的形象更多的工作，但从来没有被视为历史的“权威”。他有权选择历史事实，但不能歪曲历史——只要他能发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