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动物惯用语的认知机制研究

发表时间:2021/4/14   来源:《中国教师》2021年第2期   作者:徐鹏飞1,2,田兴斌2*
[导读] 汉语惯用语作为一种语言表达方式,简洁凝练,生动形象,是除谚语、歇后语和成语之外的又一类非常重要的熟语。
        徐鹏飞1,2,田兴斌2*
        1贵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贵州省 贵阳市 550025;2.铜仁学院 国际学院,贵州省 铜仁市 554300
        摘要:汉语惯用语作为一种语言表达方式,简洁凝练,生动形象,是除谚语、歇后语和成语之外的又一类非常重要的熟语。目前对于汉语惯用语的研究,就其认知语言学角度而言,多停留到汉语惯用语的语义研究上,然而从思维上对汉语惯用语的内在认知机制和生成方式的研究还不多见。由于汉语惯用语的种类丰富,内容涵盖广泛以及研究篇幅的局限,本文选取与动物相关的惯用语作为研究的对象,在基于认知语言学理论框架的基础上,从概念隐喻和概念整合理论角度出发,考察和分析汉语惯用语的认知机制和生成方式,旨在为从认知语言学角度研究汉语惯用语提供借鉴。
关键词:动物惯用语;概念隐喻;概念转喻;概念整合;认知机制
一、引言
        胡裕树将惯用语、谚语、歇后语以及成语并列,一同归于熟语(李楠,李红2017)。因此,惯用语作为一种凝练的语言表达和谚语、歇后语一样是汉语的重要表达形式。从认知语言学角度看,汉语惯用语是人类对外部客观世界的认知在语言上的体现,蕴含着丰富的文化知识和人类积累的生活经验。作为汉语重要的表达方式,惯用语的研究目前都集中在语义研究、对比研究、文化研究、翻译研究和教学研究等方面,如曹向华(2020)、何萍(2019)、孙浩宇(2017)、李涛(2017)、吴鹏(2017)从不同的角度对汉语惯用语进行了研究。然而很少有学者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对汉语惯用语的认知机制进行探讨和分析。
        在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动物和人类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相互制约又相互依存。动物作为一个存在的群体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人类语言的方方面面都体现着动物的影子,如“变色龙”、“老狐狸”、“马大哈”。这些动物惯用语无不凝结着人类对动物特性的认知和对动物认识的经验。本文从认知语言学的概念隐喻、转喻和概念整合理论出发分析汉语动物惯用语背后的认知方式。
理论框架
(一)概念隐喻
        莱考夫和约翰逊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正式地提出了概念隐喻的概念。他们认为概念隐喻指的是从一个具体的概念域向一个抽象的概念域的系统反映。当代认知科学认为,隐喻的本质不是一种修辞现象,而是一种认知活动,对我们认识世界有潜在的、深刻的影响(王寅2007)。隐喻在生活中不仅是一种修辞方式,更多的是人类的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手段。人类通过思维的方式将两个不同但是具有相关性的认知域联系起来,在基于对源域认识的基础上达到对抽象目标域的理解。根据莱考夫和约翰逊的观点,可将概念隐喻分为三类,分别是结构性隐喻,方位性隐喻和本体性隐喻。
(二)概念转喻
        认知语言学认为转喻的本质和隐喻一样,都是人类基本的认知手段。转喻是概念、思维层面上的问题,对于人类推理起着重要作用(李福印2008)。概念转喻同概念隐喻一样,都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系统反映,但是二者也有区别:转喻映射发生在单一认知域中,不涉及跨域映射。因此,转喻是从一个概念域,即源域,向另一个概念域,即目标域的映射,源域和概念域属于同一功能域。隐喻是基于两个概念域之间的相似性来理解事物,转喻是基于相关性来理解事物。概念转喻可分为整体与部分之间的转喻和整体中不同部分之间的转喻。
(三)概念整合理论
    概念整合理论是一个意义构建的认知过程,它是在心理空间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概念整合其实就是心理空间的整合。根据福克纳的观点,心理空间是人们在进行思考、交流时为了达到局部理解与行动之目的而构建的小概念包,心理空间用于储存信息以进行各种认知运作(李福印2008)。概念整合理论指的是四个心理空间通过跨空间映射相联系并产生互动作用的系统性研究。四个心理空间指的是两个输入空间、一个类属空间和一个合成空间。各个空间通过跨空间映射相联系。其中,两个输入空间通过跨空间的映射将空间中的部分元素匹配起来。类属空间包含两个输入空间中共有的结构和组织,分别与两个输入空间进行跨空间映射。合成空间包含类属空间中的结构和组织,也包含合成空间本身通过组合、完善、扩展而建立起来的新创空间。新创空间中的元素不直接来源于两个输入空间,而是通过提取输入空间中的部分元素建立起来的新的概念。
        概念隐喻、转喻理论和概念整合理论在认知语言学中都属于解释概念结构的理论,在概念整合的过程中,离不开隐喻的思维方式。概念整合理论在基于两个输入空间相似性和相关性的基础上进行跨空间映射并进行整合,从而产生新的意义理解,体现概念整合的创造性。
三、汉语动物惯用语的认知分析
3.1动物惯用语的生成机制
        汉语动物惯用语作为一种特殊的汉语表达方式,其表达的含义不等于字面所表达的意义之和,它具有更深层次的含义。本研究认为,认知主体对汉语动物惯用语的认知经历了以下几个过程:现实场景-识解-概念化-语言表达-表面含义-情景还原-再识解-隐喻映射-概念整合-深层含义。具体过程解释如下:认知主体对现实场景进行识解,将认知域概念化存在于大脑中,然后采取语言表达方式对场景进行编码,从而产生汉语动物惯用语的表达方式,传达出表面含义。之后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语言使用的丰富,语言表达涵盖内容加深,认知主体对动物惯用语的表达方式进行解码,将现实场景还原并存于某一心理空间。最后认知主体对还原的认知域进行重新识解,突显动物惯用语的某一语义特征,然后认知主体对该语义特征与社会现实相联系,进行跨空间映射和概念整合,产生新的含义。
3.2动物惯用语深层含义的生成方式
        认知主体对对还原后的现实场景进行重新识解后,突显动物惯用语的某一语义特征,然后认知主体对该语义特征与社会现实相联系,以满足认知主体对语言表达的需求,进而将两个心理空间进行跨空间映射和概念整合,产生新的含义。因此,动物惯用语的深层含义的生成方式是隐喻和概念整合。根据隐喻和转喻的分类,本研究认为可以将动物惯用语深层语义的生成方式分析如下。
3.2.1隐喻概念整合
(1)结构性隐喻
        结构性隐喻指的是隐喻中始源概念域的结构可系统地转移到目标概念域中去,使得后者可按照前者的结构来系统地加以理解。如:“马蜂窝”,其语义理解的概念整合过程阐释如下:
        整个惯用语中,“蜂窝”是实意要素,“马蜂”是蜂的种类,“马蜂”并没有产生引申义,只有“蜂窝”产生了引申。引申意义的产生是认知主体突显了蜂窝复杂的形状和构造,这种结构和难以处理的、复杂的事件结构在抽象的概念上相联系。二者通过跨空间映射和整合之后,在合成空间中便有了“像马蜂窝结构一样复杂、难以处理的事件”这样的深层含义。


        (2)方位性隐喻
        方位性隐喻指的是运用诸如上下、内外、前后、远近、深浅、中心—边缘等表达空间的概念来组织另一概念系统。如:“赶鸭子上架”,其语义理解的概念整
合过程阐释如下:
        汉语惯用语“赶鸭子上架”的概念整合经历了两个阶段。在第一个阶段中,输入空间1是“赶鸭子”,输入空间2是“施动者做事”,在这个整合过程中,认知主体突显的是“赶鸭子”这个动作所包含的元素。认知主体将“赶鸭子”和“迫使自己”这两个概念域中的元素相联系,两个空间进行跨空间映射,产生了“逼迫自己做事”这样的含义。
        在完成第一阶段的概念整合过程后,紧接着发生了第二个阶段的概念整合。在第二个阶段中,输入空间3是“逼迫自己做事”这样的语义元素,输入空间4是“上架”这一动作的语义元素。“赶鸭子上架”中的“上”指的是具体的认知方向,而认知主体在形容人的能力和层次时,经常用“上”表达人的能力强,层次高的含义,这时“上”表达的是抽象的概念。因此,输入空间3中的“能力”这一元素与输入空间4中的“上”这一方向要素相联系,两个空间进行跨空间映射和整合之后,产生了“逼迫自己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的含义。
(3)本体性隐喻
        本体性隐喻指的是用关于物体的概念或概念结构来认识和理解我们的经验。如:“牛鼻子”,其语义理解的概念整合过程阐释如下:
        在汉语动物惯用语“牛鼻子”的概念整合过程中,输入空间1和输入空间2进行跨空间映射的要素分别是牛鼻子的位置、功用和事物的价值和用途。古代进行农作物耕作需要用牛来耕地,牵着牛鼻子就等于牵住了整头牛,因此对于耕种的人来说,牛鼻子相对于牛的其他部位是关键。输入空间2中的事物或事情,就其不同部分的价值和用途来说,也有不同,不同部分对整体的影响和作用是不同的。因此,输入空间1和输入空间2有着类似的属性特征,两个概念域进行跨域映射,就产生了“比喻事物的主要矛盾或者影响全局的关键”这样的深层含义。
3.2.2转喻概念整合
        (1)整体与部分之间的转喻
        整体与部分之间的转喻可分为整体转指部分和部分转指整体两类,但是由于汉语动物惯用语的特征,即认知主体通过突显动物惯用语的某一语义特征来联系社会现实,这使得大多数的动物惯用语都属于部分转指整体这一类。如:“回马枪”,其语义理解的概念整合过程阐释如下:
        “回马枪”本意指的是一种武艺,指的是用撤退造成假象迷惑对方,在骑马回程中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因此,输入空间1中的元素指的是“回马枪”本身作为一种武艺的基本构成,而“回马枪”作为一种武艺,与输入空间2中的战术要素属于同一概念域,两者具有相关性,因此产生了同一概念域内的映射。之后,两个空间将相关元素投入到合成空间,便产生了新的含义,“一种突然袭击的战术”。
        (2)整体中不同部分之间的转喻
    整体中不同部分之间的转喻指的是同一概念域内,不同元素之间相互转喻。如:“炒鱿鱼”,其语义理解的概念整合过程如下图所示。
        “炒鱿鱼”意义的概念整合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属于转喻后的概念整合。“铺盖”、“宿舍”和工作属于同一个概念域,且三者之间的关系是上下义关系。此外,“铺盖”和“宿舍”在功能上具有相关性,即为了睡觉。工作作为一个整体,其包含的各个部分,尤其是“铺盖”和“宿舍”、“铺盖”和“工作”之间具有转喻关系。汉语日常用语中,常用“卷铺盖走人”来指代工作的丢失,因此,经过3个空间的概念整合之后,便有了“铺盖指代工作”、“卷铺盖指代工作丢失”这样的含义。
        第二个阶段属于隐喻后的概念整合。输入空间4包含的是“卷铺盖”这一动作的语义元素。输入空间5包含的是“炒鱿鱼”这一动作元素,其中包括动作、鱿鱼的状态等等。但是在输入空间5中认知主体突显的内容是炒鱿鱼时鱿鱼的状态,尤其是鱿鱼须因高温向上卷起的状态。鱿鱼须向上卷起的状态和卷铺盖时铺盖的形状尤为相似,所以两个心理空间在基于形状相似的基础上进行跨域映射。二者投射进合成空间后,便形成了“炒鱿鱼比喻工作丢失或被解雇”的含义。
四、结论
        本文在基于认知语言学理论框架的基础上,分析了动物惯用语的生成机制。本研究认为,认知主体对汉语动物惯用语的认知经历了以下几个过程:现实场景-识解-概念化-语言表达-表面含义-情景还原-再识解-隐喻映射-概念整合-深层含义。此外,本文在隐喻、转喻和概念整合理论的基础上,分析了汉语动物惯用语深层含义的生成方式。本研究运用认知语言学的理论分析汉语动物惯用语,试图从语言学角度为汉语动物惯用语学习者提供帮助,减少惯用语学习时望文生义的错误,旨在从认知语言学角度为汉语惯用语研究提供借鉴。
参考文献:
[1]曹向华.论汉语动宾类惯用语语义认知机制与类型[J].河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
[2]何萍.认知视域下汉日颜色词惯用语对比研究——以“红”为例[J].汉字文化2019.
[3]李福印.《认知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4]李楠,李红.现代汉语惯用语隐喻特点及功能浅析[J].山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7.
[5]李涛.整体论视角下惯用语汉英互译的方法研究[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17.
[6]孙浩宇.汉语惯用语与中国文化的内在联系[J].边疆经济与文化,2017.
[7]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8]吴鹏.试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惯用语教学[J].当代教育实践与教学研究,2017.
*通讯作者:田兴斌,1961,男,贵州铜仁人,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二语习得与跨文化交际,铜仁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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