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涛
山东省淄博市淄川中学 山东 淄博 255100
摘要:历经乌台诗案苏轼从生死边缘走回,曾经不可一世的锋芒毕露的大才子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透过《赤壁赋》深入解读苏轼的心灵蜕变。
关键词:苏轼 赤壁赋 心灵蜕变 旷达 失意 超脱
带着沉重的枷锁,满脸惶恐的苏轼来到黄州,带着对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命运起落无常的恐慌,将有什么样的变化呢?在这里苏轼将完成什么样的人格重塑和心灵蜕变呢?
《赤壁赋》依照景——情——理的结构,乐——悲——喜的感情线索,苏轼完成了心灵的蜕变。在这些明线之外,独辟蹊径,走进苏轼的内心,让我们一起感悟苏轼的心路历程。
一、故作旷达
“除却诗酒何所癖,独于山水不能廉”,文章描绘了一幅美妙的月夜泛舟图,清风在江上缓缓拂过,水面平静无皱。一轮明月缓缓升起,徘徊于南斗星和牵牛星之间。白雾笼罩江面,水光、雾气相接。人坐在小舟中,小舟漂浮于白茫茫的江面之上,只觉人在天上坐,船在雾中行。好一派清纯明净、空灵飘逸、轻盈洒脱的情致。正所谓“明月山间意无尽,清风江上韵无穷”。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追求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与庄子的“翕然往来”是一致的。“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脱离尘世,飘然成仙。“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 然而如此仙境中的苏轼真的超然旷达吗?
中国的贬官文化,在古之中国,宦海沉浮,稍不留意就会遭到贬谪,在数不清的被贬人员中不乏饱读诗书之人,贬了官,失了宠,摔了跤,悲剧意识油然而生,付之于诗文。时过境迁,拨乱反正,重新重用,人品文品传之史册,通之后人。此外放逐期间,寄情山水,足迹所到之处成为遗迹。然而,都云作品高,谁解其中味,正所谓诗文中全是沧桑,笑容里满是眼泪。
苏轼就一个典型的例子。莫须有的乌台诗案,生死边缘走一遭,此时的苏轼只是暂时的超脱,故作旷达。带着这种理解让我们深入品读苏轼。
二、倍感壮志难酬
于是饮酒乐甚,正所谓乐极生悲,然而苏轼的内心真的能够“无闲事挂心头”吗?如此良辰美景,扣弦而歌之。歌声中难掩内心的失意。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如此志洁行芳的苏轼,怎会随波逐流?“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满怀“致君尧舜禹”之志的苏轼抱着尊主泽民的儒家济世思想却满怀失意,壮志难酬。苏轼曾言“只因未报君恩,清梦时时到玉堂”。我们深深体会到苏轼内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渴望。然而现实的残酷让他倍感失意。
在这种情形之下苏轼将自己的悲意深深隐藏在歌声和箫声之中,歌声箫声是诱因,然而根本的还是内心深处的失意。
三、生命意识的觉醒
生命意识的觉醒通常在人遭受重厄之后,或天灾,或人祸,或重病,或剧痛。苏轼在饱经乌台诗案的重击,生死边缘走了一遭,那么此时的苏轼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
“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荆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英雄业绩今安在?“古今如梦,何曾梦觉,”望月兴叹,临江凭悼“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流不尽的江水,淘不尽的英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正如禅宗所言:“古今凡圣,如幻如梦。”世间万物,英雄豪杰,不过是过眼
云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灰飞烟灭。
“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何况吾辈渔樵者,曾经的大才子苏轼在此看到了自身的平凡与普通。曾经的大才子锋芒毕露、愤世疾邪,而今在历史面前深感自身的普通与平凡,不能不是一种觉醒。
长江无穷,人生短暂;天地阔远,自身渺小。兰亭前,王羲之感慨“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陶渊明亦言“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置身自然面前,人生之短之渺小亦是一悲。
精通儒释道的苏轼,在现实中不得志,寄希望于挟飞仙,却不能,抱明月而不得。苏轼想摆脱现实之境遇,然而“知不可乎骤得”无力摆脱现实之处境,只得“托遗响于悲风”。这亦是生命意识的又一觉醒。
四、超脱
傅雷说:“没有经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没有经过苦难的超脱是轻佻的。”
苏轼用“水与月”现象开解客人,从“变与不变”的角度,阐释水、月、人。从变的角度:水,逝者如斯;月,盈虚者如彼;人,时刻在变。从不变的角度:水,未尝往也;月,卒莫消长也;人,无尽也。
水、月、人都是既变又不变的。了悟风月不死,先生不亡也。
第二层从取与不取的角度进一步论述。大自然是个无穷的宝藏,可以作为人们的精神寄托,可以怡情,可以疗伤,可以取志,苏轼认为人对自然万物,不该取的不取,该取的就取。不必因“吾生之须臾”而羡慕其“无穷”,而要使无穷的自然万物为“吾生”所享用,从中得到乐趣。这种态度深受庄子人生哲学的影响,不为生死、得失、荣辱、毁誉所累,追求无条件的精神自由,以自我排解。 道家的“天人合一”来安慰客人。我们可以把生命寄托给清风与明月,对于官场的失意与功名的不得,不必叹惋,因为它本不属于你我。吟风啸月也不失快意,寄形骸于山水,也是人生的幸事。
正所谓“君子如水,随物赋形”。凭吊江山,恨人生之如寄;流连风月,喜造物之无私。苏轼能够在失意的时候实现自我解脱,保持人格独立,笑对惨淡人生,这就是他的独到之处,也是他的成熟之处。
余秋雨说:“苏轼成全了黄州,黄州也成全了苏轼。”赤壁之江月熨平了苏东坡内心的褶皱,让他在遭受重创之后回归生命的本真,完成了人格的重塑和心灵的蜕变,使之一步步走向成熟。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消解悲剧情绪的因素主要有五种:仙、酒、梦、女人(知音)、自然(风、月、水等)。一般的人,在忧患于人生短促和虚空时,他会怎么做?
譬如关于酒:曹操《短歌行》中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白在感叹“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以后,不是接着说“浮生如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也曾感叹“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韦庄也说过“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苏轼认为举杯消愁只有愁更愁,转而求之于自身在哲学上“解脱”,力求阐明万物变与不变的道理,超脱于无益的悲观,凭仗哲学武器,他的精神世界也就随之而转出了一个更新的境界。
亦有人认为苏轼这种听任自然,力求豁达的心境实际上是阿Q精神的体现,让人有空虚的消极之感,儒家提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然苏轼面对的现实是“我本不违世,而世与我殊”(《苏轼诗集》。怀才不遇,壮志难酬,当现实中屡屡碰壁之后,转而寻求与自然也未尝不可。
这正是苏轼之可爱之处,天性如此,乃苏轼真率性情之表现也。林语堂言:“他的一生载歌载舞,深得其乐,忧患来临,一笑置之。”他天真淳朴终身不渝,他守正不阿、深厚诙谐,正是他熠熠闪灼的天才的魔力与人格的崇高,成就了旷世才子——苏东坡。
自然,是智者心灵的避难所、灵魂的栖息地。明白了人生的归宿之后的苏轼三个月后重游赤壁,全身心地拥抱大自然,纵情月夜,极视听之娱,睡前孤鹤临舟,梦中道士来访。真正做到了超然物外、旷达自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