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
青岛大学文学院 266071
摘要:毕飞宇的婚恋三部曲——《玉米》、《玉秀》、《玉秧》为我们谱写了乡村女性惹人心痛的悲剧篇章,性情不一的三姐妹在各不相同的困境中苦苦挣扎却终究难逃悲戚的宿命。幺妹玉秧虽生性平凡,看似也生逢其时,却还是在找寻价值的路上走向了窥探的歧途,终丢弃了灵魂,失却了自我。透过“疼痛”,我们不难发现在特殊时代、权势以及自身性格的合力摧残下,玉秧悲情不幸的人生乃是必然的结局。
关键词 玉秧 悲剧命运 时代 权力
毕飞宇作为中国当代新生的男作家,近年来在文坛的关注度持续上升,而这大多都来自于他在作品中对女性悲剧和心灵疼痛的书写。凭借着细腻的笔触,他的文字间表现出了独特的对乡村女性不幸命运的深切关怀,因而受到了很多读者的青睐,也随之获得了一系列的殊荣。其中,发表于21世纪初的《玉米》系列(《玉米》、《玉秀》、《玉秧》)便是其中不可多得的佳作,读来不能不为书中三姐妹的命运感到惊讶,感到怜惜和同情。惋叹之余,我们不免发问:正处在如花岁月的年华,本该尽情绽放的她们,如何一步步走向了悲剧的漩涡?本文即以此三部曲之尾——《玉秧》为例,试从多个角度对玉秧悲剧人生的祸由作出适当的分析和思考。
一、荒谬时代的余毒所致
一句“一九七一年的冬天”[1]牢牢地把故事定位在了一段惊天动地的岁月里——疯狂的文革时期。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写满“灾难”的数字。在接连不断的政治运动下,人们的思维趋于僵化甚至变态,那时整个社会对于极权的推崇自封建体制结束以来似乎达到了顶峰,赤裸裸的斗争随处可见,仿佛任何人在任何地点都可以为了得到权力而互相残杀,恐怖氛围的笼罩之下人性的阴暗和冷漠逐渐浮出水面。毫无疑问,玉米和玉秀的种种悲剧都不可否认地映着十年文革的影子,是那个错乱的时代在她们的身上打下了疼痛的烙印。
但与两位姐姐不同,在玉秧成长的日子里“四人帮”的混乱时代已然逝去了,看上去这是一所崭新的1982年的师范院校。然而,太过轰动的东西总会留下它不甘的气息,狂热的战争虽已停歇,但“文革”的烟火却仍在众生的心灵中燃烧,它好像变成了一种毒剂钻进人们的血液,让每一滴都学会了仇视,每一滴都充满了冷漠。十年的动荡让这所本应代表新风尚的大学校园却处处充斥着可怕的阴影:无视生命和践踏人格、背地揭发还鼓吹禁欲、搞阶级分化抓变态管理,还有肃铁的纪律与整铁的校风。荒诞无序的学习生活笼罩着学子的思想和行为,他们人心惶惶又不能不服从斗争。老实拙笨的玉秧在这里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却还是无法避免被歧视、被忽略和被欺压的后果。因为崇尚“等级”和“斗争”,同学划分三六九等,所以自己乡巴佬的出身备受嘲讽;因为崇尚“极权”政治,人们向老师献媚、靠主任显威,因此木讷的她只能被当众“枪毙”;因为崇尚“变态之管理”,霸蛮的政策令人恐惧,于是她又被迫含冤把偷窃的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时代的残留给这个姑娘带来了太多的伤痛,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她的本心,仇恨和妒忌渐渐充斥了她的头脑。当凶残狂暴的“打砸抢分子”魏向东带着他的官瘾和权欲走到玉秧面前时,出于一种得到关注和获得价值的渴望,她仿佛重生一般地做起了地下监察员。“文革打手”的洗脑宣讲把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奸细,玉秧一遍遍地通报又告密,一次次地报复再打击,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取得“组织”的信任。因为组织是神圣的,走近它就意味着高尚,被排除则表示低人一等。面对组织和权势,玉秧愈陷愈深,直至把初恋对象逼成了疯子,直至看着那双肮脏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地爬,她还是觉得自己并不亏,反而赚了一个“留城”的大便宜。
为了生存而放下尊严向“组织”屈膝的玉秧,正是文革遗留下的产物。它就是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即便是在多年过后仍会叫人惊惶不安,而选择用一些变态无耻的途径去找寻出路,可自我的本质和良知却早已面目全非,高压下人性的丑态也随之浮出水面。
文革的罪恶,不仅在于那十年的浩劫扼杀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更是让众多像玉秧一样在那之后本该勃勃生长的幼苗无端受害,于是非颠倒的岁月里失却了他们璀璨的青春年华。或许,是断裂的时代造就了这些断裂的生命。
二、权势的戕害与腐化
众所周知,数千年前中国社会就是一个世世代代讲究“尊官媚官”的社会,在此秩序之下,权力即是真理,有权就有地位,人、情感、道德抑或是准则都可以屈从于权力。权仿佛就是一张胡作非为的许可证。因此人们追捧它,迷恋它,崇尚权力,顺从官势,放下了姿态,也逐渐失去认知。
对于玉秀来说,权力社会给她造成的伤害无疑是非常直接和残酷的。同样地,为了拥有“告密”的权力,对她所谓的仇敌进行报复,玉秧又何尝不是无数次地怀着激动的心情踏进那个遮着窗帘、弥漫罪恶的小屋……[2]她在“第三种人”面前的老实妥协,表面上的确是保护自己清白名声的最佳途径,但实质上又何尝不是在以一种愚蠢的方式去争取那一点微妙的权力感呢?只是这点来之不易的权力感在给她快感和价值的同时,也永远带走了玉秧为人的底线和身心的圣洁。可见,权力能叫人害怕,也能招人倾慕;权力能成为快意报复的利器,也能压倒一个人的尊严。
也许是荒谬的时代决定了有权者可以荒谬地滥用权力,而无权者则要荒谬地为之角逐、争斗。生存在这个功利的、“权即真理”的社会,玉秧逃不过权势的戕害和腐化,不得不在现实与意识的沦陷中为权折身,在这股强力的拨弄下终被卷入了悲剧的漩涡。
三、与生俱来的性格弱点
常言道,性格决定命运。诚然,一个人的天性和他的生活之间着实有着不小的联系,虽非完全注定了他的一生,但至少能影响一个人的未来,毕飞宇笔下的玉秧也不例外。在玉秧走向毁灭的路上,除了来自时代、权力等外在因素的挟持,也不乏其自身性情的渗透与浸染。
在玉秧身上,单纯又自卑的性格同样是她落寞人生背后的黑手。天生的自卑让她不曾拥有足够的自信,不曾正视自己的价值,也不曾拥有自我和立身的根本。所以当道貌岸然的魏向东“可怜地”向她乞求时,为了得到价值,单纯的玉秧才选择抛却理性而默许了这场“值得”的交易。可以说,缺乏思想和理性、轻易信人、自卑单纯又幼稚,是酿成玉秧悲剧的内在原因。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玉秧竟然幼稚、愚蠢到如此程度,“反正也被魏老师摸过的,这一次还是他,不会再失去什么的。一次是摸,两次也是摸,就那么回事了。”[1]没有锐利的目光和深刻的思想常常导致她不辨是非,抛却原则。于是这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女孩很容易便被社会的浊流挟走,离光明的正路越来越远……[2]
结语
玉秧,是那个时代众多普通平凡的校园女子的缩影,她以其悲剧的人生演绎着“带菌时代”生存挣扎中的人性异化。在对玉秧命运轨迹的剖析下,在历史和现实的空间中,处处充斥着生活的艰辛和人性的阴暗。[3]这是一个病毒仍大量残留的时代,无数像魏向东这样道德沦丧、道貌岸然的权力者,织成一张可怕的大网,罩住了众多像玉秧一样单纯幼稚、缺乏理性的弱势年轻女子。她们,如同一棵棵可怜孱弱的小草,成为了时代洪流中的牺牲者。
参考文献
[1]毕飞宇.玉米[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
[2]王书红,孙文生.玉秧悲剧成因探析——解读毕飞宇的《玉秧》[J].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1,29(4):72-75.
[3]孟颖.窥视与告密——毕飞宇小说《玉秧》解读[J].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2014(3):11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