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琴 廖芮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00
摘要：王小波的小说作品大胆运用丰富的色彩语码，描绘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其色彩选择涵盖了六大基本颜色层次范畴和低层次范畴的颜色，以及各种本就带有隐喻的色彩意象。在王小波笔下，色彩与思想融为一体，构成了其色彩语码的隐喻内涵，为小说意蕴的开掘提供了另一种角度。
关键词：王小波 色彩语码 隐喻内涵
中图分类号：I207.67 文献标识码：A
刘恒曾说：“文学作品中的色彩世界是作家创造的，这和自然界的色彩不一样。除了形态上和色彩的丰富性上存在着差异之外，主要是文学作品中的色彩具有作家审美和情感上的意义。”[ 刘恒.文艺创作心理学[M].吉林：吉林教育出版社，1990.236]王小波小说中色彩语码或声与色结合绘就诗意画卷、或明暗反差巨大引起心理的视觉差度，给读者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1.对王小波小说中色彩语码的统计
色彩语码又称颜色词，其对王小波小说的塑造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我们根据现代汉语中色彩语码的构成，对王小波中的色彩语码数量进行了一个初步的统计。
王小波小说（本文仅讨论王小波小说集《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中收录的32篇小说）中的色彩词共出现6352次，据统计王小波小说中色彩词所占比例排列,依次是:白色23.9%,黑色20.3%,红色19.8%,黄色8.2%,灰色4.2%,蓝色3.6%,……
从王小波对色彩的选择使用来看，涵盖了黑、白、红、黄、蓝、绿六大基本层次范畴，广泛运用了暗蓝、暗绿、金黄、灰黄等多样的低层次范畴的颜色，以及各种本就带有颜色隐喻的色彩意象。
2.王小波小说中色彩语码的艺术特点
王小波常用不同的色彩语码来勾勒环境人物，其色彩运用在布景、绘人等方面发挥了独特的作用，以视觉冲击为基点，用真情流露引发读者的心灵共鸣是其匠心之处。
同样是对夕阳的描绘，在《变形记》中黄昏的夕阳就像一幅流动着的图画，树叶从金黄到火红，天空墨蓝，一条金黄色的河流在天顶浮动，呈现在读者眼前是一个色彩鲜丽的世界，由此给予读者与主人公同样的心情脉冲，“我心情愉快，骑上自行车到立交桥下去找我的女朋友。”[ 王小波.黑铁时代[M].上海三联书店：2008.1]而在《绿毛水怪》中，得知妖妖早已去世的“我”来说，“夕阳的余晖正在西边消逝，整个天空好像被红蓝铅笔各涂了一半”2，用大面积的色块渲染出明暗反差极大的画面，表现出人物在一切流逝间妄图抓住却又注定失去的隐痛，色彩越浓，绝望越难以遏止。不同情境中的故事主人公的内心，就这样不着一丝痕迹地通过色彩的涂抹而流泻出来。
《舅舅情人》中借助一个中古氛围的传奇，王小波把故事转向一个意象——“绿色的爱”，在死的恐惧中生发的最纯粹的爱，在色彩语码的现代想象中完成了语言的重塑和意境的营造，在打破传统语言思维惯性之上，构成了故事的另一种的怪异奇特。
3.王小波小说中色彩语码的隐喻内涵
在王小波小说中的色彩潜藏着对特殊时代的隐喻和反抗，以下针对几种主要色彩语码来找寻隐于文本之间的精神内质：
3.1黑白——压抑之下的性爱狂欢
黑与白作为简单而反差强烈的两种颜色，在王小波的小说中，黑与白通常用于对环境与人的刻画，尤重于后者。
王小波描绘的女性身体总是白皙纤细的，《革命时期的爱情》中姓颜色的大学生全身只有纯粹的黑白两色，“脱掉衣服时，就像煮熟的鸡蛋剥下蛋皮，露出蛋白来”[ 王小波.黄金时代[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1]，女性美好的身体通常以白色作为借喻。而与之相对的是，黑色总是作为背景和人物的着装，也是洁与不洁的象征，《黄金时代》中的陈清扬就是因为面色不黝黑、乳房不下垂被大家认为是破鞋。
在一片黑色之中的白皙构成了特殊的引诱，颜色的对比更能隐射出时代的疯狂和反常。
“纳博科夫说：卡夫卡的《变形记》是一个纯粹黑白两色的故事。”4“我”为白色选取了“悲惨”这一个义项，黑色则是“恐怖”，组成了一个悲惨恐怖的世界，却又是在这黑白中生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这个身体像一片白色的朦胧，朦胧中生机勃发 ”4可以说，黑白即指向着压抑之下的性爱世界，在这样一个合理欲望无法释放，人的天性无处舒展的境况下，性爱就被形容为“在一片黑黝黝的海水中潜水的白色海狗”4，更加隐晦而热烈地发出对那个悖谬时代的反抗。
有关于性的描写是王小波小说写作的特色，脱离低级趣味，注重生命活力的喷薄和自然欲望的正常抒发。他的大部分小说建立在疯狂荒谬的时代境况下 ，乌云笼罩着一个“黑白”难辨的世界。“在灰蒙蒙的树丛里，他是一个白色的奇迹。”3，在无论黑白的年代里，黑白色的生命力的张扬更是一个奇迹。
3.2蓝——特殊时期的权力隐喻
王小波的小说中的蓝色大多集中于景色的描绘，其笔下的王二下乡插队时的夜空是紫色的，夜风则是浅蓝色的。在《万寿寺》中的蓝色除了单纯的作为景物的表征，也带有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万寿寺》中薛嵩创造了一个独立的湘西王国，学院派老妓女和自由派小妓女的争斗在继续，因为老妓女将小妓女房前的枯枝落叶扫掉，“天黑以后，门前就会变成一片纯蓝色的世界，这个女孩讨厌蓝色。”[ 王小波.青铜时代[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3]所以他们之间矛盾无法停息，正如在一个集体主义狂热的时代，自由的意志绝不容许出现。“在湘西的草地上，蓝色如烟，往事也如烟。……因为她讨厌往事，所以也讨厌蓝色。”5其囊括着一层逻辑，因为“只有如烟的殷蓝色才叫做蓝色，别的颜色都不叫做蓝色”5，在属于湘西的红土地上，本该是生命自由生长的地方，蓝色却只能有一种解释；还有一个不允许异类的学院派老妓女。“我能够解释的只是蓝色为什么可鄙：我们领导总穿蓝色制服。”5王小波从特殊年代走来，蓝色代表着的权利符号给人打下的烙印，凌驾在人性之上的权力对人的尊严的折辱，讽刺地隐射出了在强大的权力压制下导致的的生存困境。
王小波正是借助色彩完成对特殊时代的权力隐喻，由此传达出对无智、无趣、无自由的年代的不满。
3.3灰色——无趣枯燥下的荒诞现实
介于黑白两色之间的灰，是庸俗、压抑、无趣的代名词。
《万寿寺》中的王二还未失忆之前脑海中构筑的“长安城”是笼罩在灰雾下的长安城,“灰色的砖墙、灰色的驴、灰色的布”，万物皆着灰色而存。要想在这座禁锢不安的城池中施展抱负就不免满嘴伦理道德和空口宏论。这正是为作者所不齿的行径,正直的人在这里没有出路，人性不禁为灰色所染而不知己任。《万寿寺》中的“长安城”是王二所生存的“北京城”在不同时间的影射，王二的回忆将两座城池逐渐融为一体，回忆与现实逐渐重叠，其带来的绝望也是王小波眼中的灰色。正是如此，王二笔下的薛嵩才无比渴望地想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彩色王国，这是一种对庸常现实的打破，亦是生活在灰色“北京城”的王二心之所向。
与《黄金时代》中所写的热情洋溢的气息不同，《白银时代》中无处不在的压抑情绪和灰色氛围，以虚构来反抗，作者在影射过去的同时也不忘为未来敲响一记警钟。
4.结语
王国维说：“境非独谓物也，物皆著我色彩。”[ 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三联书店：2013.9]色彩语码从单纯的物的表征中剥离出来，熔铸了王小波本人的生存经验的和思考，在他的笔下色彩语码通过搭配为其小说意蕴的开掘提供了另一向度的思考。
参考文献：
[1]王小波.黑铁时代[M].上海三联书店：2008.1
[2]王小波.黄金时代[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1
[3]王小波.白银时代[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1
[4]王小波.青铜时代[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3
[5]刘恒.文艺创作心理学[M].吉林：吉林教育出版社，1990.236
[6]韩袁红. 王小波小说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2008.
[7]孙潇. 王小波作品语言风格研究[D].长春理工大学,2012.
[8]周景环. 王小波《黄金时代》的语言修辞艺术[D].天津大学,2012.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2019年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项目《王小波小说中的色彩语码研究》（编号：20191304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