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聊斋志异》的死亡意识

发表时间:2021/4/30   来源:《中国教师》2021年1月3期   作者:闫晓磊
[导读] 体验生活,珍爱生命,恐惧死亡,表达生活理想,都是生命意识的表现。

        闫晓磊
        青岛大学文学院;山东青岛;266003
        摘要 体验生活,珍爱生命,恐惧死亡,表达生活理想,都是生命意识的表现。《聊斋志异》[ [清]蒲松龄著:《聊斋志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本文所引均出自此书,仅在此证明]以鬼狐故事影射现实人生,在将近半数篇章中涉及死亡话题,充分表现了人珍视生命,审视人生价值及生命意识下怪诞而浪漫的生死转换,肯定了生命欲求。无论是对生命本体的珍视,还是对精神欲望的追求,都有蒲松龄的生活体验和情感的流入。他在社会底层挣扎了一生,仕途不顺的书生是他,三年复三年,所望尽虚悬;寄人篱下的塾师是他,食不饱穿不暖,只得外授;追求精神极致的长者是他,纸上落笔,尽情挥洒理想。在各种理性思索与潜意识的驱使下,《聊斋志异》的生命意识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性和浓郁的悲剧色彩。
关键词 《聊斋志异》;死亡意识;新生
        死亡是生命的归宿,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是人类的共性,但不能就死放弃生,抗争才能进步。卡西尔曾言:“他用以与死亡相对抗的东西就是他对生命的坚固性、生命的不可征服、不可毁灭的统一性的坚定信念”[ [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第110页]在笔者看来蒲松龄笔下的“死”不等于结束,而是新生,新生或以另一种形态存在,或化为鬼或神,新形象的存在潜意识中给生人以活的信念;新生或去往另一个“人间”,抗争死亡重返阳间,他以其优美动人的聊斋故事延续了生命的意义,超越了死亡,获得了永恒。
一 以鬼的形态诠释新生
        鬼和鬼世界的存在是中国人怕死重生、追求人生无限性和死亡的非无限性的生命哲学的体现,在《聊斋志异》中,人死之后大多以鬼的形式出现。古代人深信,人死了以后,会化成鬼魂,在生人的周围游荡,参与他们的生活。夜幕降临时,鬼魂便出来活动,尤其当寒风呼啸、磷火飘忽之际。
        客大惧,恐将及己,潜引被覆首,闭息忍咽以听之。……尸顿立,客汗促气逆,庇树间。尸暴起,伸两臂隔树探扑之。客惊仆。尸捉之不得,抱树而僵。
        《尸变》中的客栈主儿媳以僵尸的形式出场,众人皆死,而幸存下来的客商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蜷缩在被子中后穿衣逃跑到最后受惊吓昏死,是他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心理造成的,他的自救行为是死亡意识给他心理造成的一种自觉,加强了他对“活”这一信念的坚定。死亡固然可怕,但只有死才让人懂得生存的意义,此类故事写主人公遇到鬼之后先是害怕恐惧到奋力反抗,最后昏死倒地,他们在对死亡意识的恐惧下,将“生”诠释地淋漓尽致,这一切心理的转换是对死亡意识的一种反抗形式。德国现代美学家赫伯特·曼纽什曾指出:一切艺术皆是对“死亡”这一现实的否定,事实证明,“最伟大的艺术恰恰是那些对‘死’之现实说出一个否定性的‘不’字的艺术。”[ 颜翔林《死亡美学》,上海:学林出版社,1998年,第4页 ]从这个意义上讲,《聊斋志异》用永不停歇的生命追求向令人惊惧的死亡说“不”,蒲松龄凭借其丰富的想象赋予鬼与人一样的灵魂和意识,表现了生命在困境中寻得新生的努力和抗争。
二 死亡即新生
        死并非生命的终结,死亡给生命创造了重生的机会,死成为生的延续,重生使死亡有了意义。蒲松龄巧妙地以“未经死,焉得生”对孔子的“未知生,焉短死”重新进行了解释,使夭亡者以饱满的生命形式超越了死亡。


        陈氏拜迎于门,哭求回生之法,道士谢不能。惊而视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犹跃,热气腾蒸如烟然,大异之急以两手合腔极力抱挤少懈则气氤氲自缝中出乃裂缯帛急束之,以手抚尸,渐温。天明,竟活。
        《画皮》中王生的死而复生将“死亡即新生”这点诠释地很清楚,王生因为被鬼所害而死,虽然在死之前采取一系列自救措施但还是不幸遇难,因为他的死,妻弟才会去寻求道士的帮助;因为他的死,妻子才会跪求污秽乞丐,忍受侮辱,他才得以重生;因为他的死对于他来说就是新生,使他重生后会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回顾同类故事情节,其实只有死,才会让人更加留恋生的宝贵,王生发现女鬼之后因为害怕,采取了一系列自救的举措,虽然没有任何作用,最后还是被鬼害死了,但起码他知道鬼会害死他,因为死亡意识王生才会在临死之际自救,此时的他已然体会到生的快乐和活着的宝贵。因为死亡,使王生深刻地懂得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让他在得到重生的那一刻潜意识中更好地把握生命中每时每刻的体验,无论是痛苦还是甜蜜,相信重生之后的王生都会倍加珍惜。这里的死亡意识不仅带给王生肉体上的生,更重要的是给他的灵魂上的生,所以死亡有时候就是重生。《聊斋志异》之伟大便在于,它不断地用重生、转世向美好生命的死亡说“不”,以重生对亡灵生时的遗憾进行弥补,打通生死之间的壁垒,将断裂的生命引向圆满。
三 主动赴死得新生
        人要想赢得真正的尊严和幸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是生命。当生人无法在现实社会中立足时,只能通过死亡逃离到另一个世界来延续前生,努力转世重生。在生死转换过程中,从人类到异类,是一种死亡,由此获得人间不具备的能力来对抗现世;从异类重生为人类,是死后在另一个“人世间”抗争重获新生,实现原始生命未竟的理想与价值,使断裂的人生走向圆满。阴间就是蒲松龄为笔下人物创造的另一个生存空间,作品中描写了若干不屈压迫的鬼魂,在那个空间里顽强地体验着生命,种种行为超越了死亡。
        数年,廉病垂危,谓人曰:“羊某今贿嘱冥使搒我矣。”俄而身赤肿,号呼遂死,席惨怛不食,曰:“我父朴讷,今见凌于强鬼;我将赴冥,代伸冤气矣。”……又谓席廉:“念汝子孝义,汝性良懦,可再赐阳寿三纪。”既至家,席先苏:令家人启棺视父,僵尸犹冰,俟之终日,渐温而活。
        《席方平》中的席廉因为被恶鬼诬陷遭人凌辱而将实情告诉儿子席方平,席方平因父亲生时与死后的冤屈,为了讨回公道,灵魂出窍到阴间鸣不平,历经种种惨绝人寰的酷刑,辗转于死生之间,孝感苍天,直到告于二郎神君处终于将父亲的冤屈洗白,与父亲重返阳间。因为孝心,使他主动赴死前往阴间替父亲讨回公道;因为决心,使他最终找到公正的天神拯救了父亲和自己;因为主动赴死,使他成为另一个“人间”中真正的人,死亡反而成了他解决问题的手段,成为其捍卫人间正道的最后武器,他凭借不屈的灵魂在阴间宣泄被压迫的生命,以鬼的形态为自己和父亲博得重生的机会,他在另一个空间顽强地抗争着,所做的种种行为以超乎死亡本身。类似的故事还有《向杲》中的向杲为哥哥向晟报仇;《窦氏》中的窦女为自己和孩子想南三复报仇等等。人生在世充满了坎坷与不幸,正如蒲松龄的一生几乎都搭在科考上了,回看他的生平,科考回报给他的是什么,其实人的生命就在对悲剧命运的抗争中熠熠生辉的。
        综上所述,蒲松龄能够客观地看待生命意识,坦然面对苦乐参半的人生。生命不过是一次或长或短的旅行,每个人都是这趟旅行列车上的乘客,生死之间本只有一步之遥,太过执着于一端,都可能会违背生命意识的辩证性。因此,蒲松龄以一种反观生命的淡然与释怀,于欢乐时表现智者的审慎,于痛苦时释放达人的胸怀,使《聊斋志异》自带一种独特的文学魅力,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

参考文献
[1]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颜翔林.死亡美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8
[3][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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