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谢谢你

发表时间:2021/5/8   来源:《中小学教育》2021年2月4期   作者:姚媛
[导读] 初夏一个寻常的正午时分,阳光已经足够灼热刺目

        姚媛
        湖北省荆州市监利江城初级中学  433300   

        初夏一个寻常的正午时分,阳光已经足够灼热刺目,教学楼被缓慢地按下暂停键,热闹随着人流涌入远处的食堂和宿舍,蝉鸣和纸页翻动声是办公室白噪音中里唯一的涟漪。这一切使得临窗而坐的我更加心烦意乱。
        原因也很寻常,早晨的课上我在一班进行了一次随堂测验。生物与地理中考已经进入倒计时,知识点已经串讲完毕,再无新课程推进,剩下的时间则是训练巩固、完善提升,于是随堂测验成为家常便饭。不寻常之处在于,今天的这场随堂测验难度有所提升,我在讲台上监考时便听到了似有似无的哀叹,咬笔头者、敲脑瓜者、左顾右盼的投机主义者、频频抬头的无可奈何者,自不必细说。而现在抓耳挠腮的成了我,从卷面上看过去错两三个选择题都嫌多的学生,这次错五六个都算少;主观题上大多数学生都是做得半途而废,或是不知所云,甚至部分学生在时间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最后一道主观题都来不及看。虽然存在出卷人下手太重的原因,但是看着自己的学生面对这份试题丢盔弃甲的窘境如何能不心焦呢?
        我竭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尽量客观地沉入试卷的批阅工作中,内心默默记下错误最多的几道题目。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轻微而克制,似乎带着犹豫,折射出来人良好的教养和纠结的情绪。敲门声落下一秒,门被轻缓地挪开,其后探出一双小心张望的眼,它们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办公桌后的我,倏尔带上了腼腆的笑意。双眼的主人正是一班的一名女生。
        我记得她的模样,却没有她在这间办公室中的记忆,看来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迅速回过身,又轻缓地扣上门,转身向我走来,右手上攥着一支红笔和一支铅笔,脚步有些凌乱而不自然。
        “午饭吃过了吗?”我微笑着问道,心情因为她的到来忽然明媚。
        “啊,还没有,马上就去的……老师吃饭了吗?”
        我点点头,她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是为早上的随堂测验来的吧?”
        她的笑意里写满了不好意思,“我从来没做得这样差过……心里实在不安,想先把不会的弄懂……”
        她一定是一下最后一堂课就往这里赶了,我指指手边的试卷堆:“把你的找出来吧。”
        她迅速翻出自己的试卷,忍不住瞟了一眼分数,又扫视了几眼红色的批注,头越发低了下去。她嗫嚅半晌,指出几道题:“老师,我想最先听这几道题。”
        我本想从她错的第一道题开始讲起,听到这话怔愣了一下。的确,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应该最先解决她最关心的问题,学生带着求知若渴的心情去聆听绝对比被老师牵着鼻子走更能获得新知。至于被她筛去的题目,或许是她在测验一结束就求助弄懂了,或许只是粗心而错并非她本意,或许以她的聪慧自主想明白只是时间问题,等等。我更进一步:“你想最先听哪一道呢?”
        她直接跳到了第一道主观题,已经做了一半,看来她尽了全力,将能争取的分都攥住了。我在此基础上继续为她讲解,不时转过头以确定她明白,她也时而点头应是。一题讲完,我问她是否全盘接受,她收敛了笑意,视线在题目地图上逡巡,不时用红笔做简单的标注,并不武断给予肯定答复。我并未出声打断她,容她自己走完这一程。
        “老师,这里接下来怎么做?我不记得了。”我为自己在被需要的时候才出现默默点了一赞,接上前面的步骤后指出了方向,再次退居二线。她继续用铅笔在地图上勾画,终于抬起了头,笑容重新浮现在她的脸上。“我弄懂了!”
        我也似有所悟。学生和老师看待一道试题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老师们专攻此道,已经摸索出了一定的程式,就像同在一座迷宫中前进,老师走过的多了驾轻就熟,那条直通终点的“标准答案”在老师们的眼中似乎事先被着重标上了别样的颜色,以至于顺着这道别样的颜色不用过多地思考就机械而迅速地达到目的。区别与老师们的“后见之明”,学生们眼中的迷宫岔路口每一条道路并无甚区别,没有哪一条路上明确写着“正确答案”,他们的思路可以偏向任何一个方向,至于正确的方向不是来源于既定的标准答案而是他们自己的推导。这时作为一名老师,我想我应该给予他们去尝试每一条道路的权利;不是在终点等待而是退回到他们所处的位置,和他们一起并肩摸索;适当地作出一点提示,而不是连拖带拽地牵扯着他们去走所谓的“标准答案”。说到底,作为老师只是知晓如何走出迷宫,却不一定清楚迷宫的全貌,这时我应该对学生们的创造力和探索时长足够宽容,如果学生在自由探索时能另辟蹊径,那便是意外之喜,此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学相长是也。
        再回到这份试卷,我们立即转战下一题。她这一题出错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弄错了山谷和山脊,我这回并不先入为主,而是让她先阐明自己的思路。通过她的描述我确定她是明白这个知识点的,然而懂不意味着通,通不意味着透,因为训练量和方法的匮乏,她判断出山谷和山脊耗时较长,而且难以保证正确率。作为老师,我眼中的等高线地形图是立体的,山谷山脊一目了然,而我却不能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学生,一时我们二人一筹莫展。她并不愿意拘泥于一题一问,想从我这里获得迅速准确判断的方法,显得有些着急。我欣慰于这种追求所以然的精神,忽然福至心灵,拿出了办公桌内一个折叠式水杯。这种类似于竹节的水杯可以折叠成一个饼状物体,抽开则是一个水杯,这不正是等高线地形图的平面和立体形态吗?
        “看,这里是一个山谷或者山脊,是吗?”
        “是的。”
        “那我们把这个水杯放在这里,想象这一节上写着400米,这一节上写着300米,这一节是200米……写着200米的一节是不是该往下沉,而400米该往上拉呢?”
        “嗯,是。”
        “现在这块饼被拉长了,这一节是刚才的200米,这一节是400米,所以这一处是山谷还是山脊呢?”我特意在水杯杯壁上画出那条棱。
        “是山脊!”她不假思索。
        “非常好!以后碰到判断山谷山脊的情况就想想今天的杯子吧,先看成一块饼状物,高海拔的一节往上提,低海拔的一节往下沉,应该就不会出错了。”
        “这真是个好办法!谢谢老师!”
        她又退到一边,仔细回想这道题的步骤,红笔和铅笔交替着起落。我的欣喜之情难抑,为探索出了新的方法,为现在的她比早晨的她又更进了一步,也为又多了解了一点学生的知识漏洞并亡羊补牢。我站在讲台上单方面讲解着必要的知识点,无意中拉开了与学生们的距离。因为熟悉知识点,它们的难易程度在我的眼中相差无几,但在学生们眼里泾渭分明,交流的缺乏使我混沌地教学而不清楚他们的需求,或者说自以为是地推测了他们的需求然后以此为纲要教学。思及此,原本惨不忍睹的试卷也变得可爱起来,我感恩于学生们愿意将他们真实的窘境呈现在我的面前,感恩于他们中不乏真正的求知若渴者,感恩于这个女孩那种“我可以不懂,但我想努力弄懂”的勇气。
        我们又解决了几道题目,“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这句话我说得愈发熟稔。一切结束后我催促她先别着急整理,快去吃午饭,“正好锻炼一下你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如果过一段时间你还能独立完成这几题,那便是真正掌握了。如果忘记也没关系,明天再好好听讲就行了。”
        她连连道谢,不同于以往诸如“没关系”式的回答,我也向她致以真挚的谢意。在这场交流中,我们都是彼此的学生。我教会她的不过是知识、题型和方法,而她扭转了我看待自己学生的态度,质变了我的教学思想,启发了我的灵感。她愿意向我的办公室迈出第一步,愿意踮起脚尖主动与我交流,那我更应俯下身去聆听、记录,走下三尺讲台,与他们并肩走过学海无涯。
        亲爱的同学,听我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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