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璇璇
四川文化艺术学院 四川绵阳 621000
对于“非线性叙事”这一概念，最初流行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其概念是相对于“线性叙事”对应衍生而来的。顾名思义，“非线性叙事”指打乱时间线，使得电影中的故事情节以非电影时间中的时间标准向观众呈现。在线性叙事结构中，故事以观众可以理解的时间线索呈现于观众眼前，而在非线性故事结构中，故事的时间线索被打乱、按照一定的规律甚至毫无章法地进行重构，故事时间的连续性是极为模糊的。换言之，在观众的观影中，观众无法由现实生活中的时间尺度来度量电影世界中的时间，从而导致了一种故事时间连续性的模糊化。在故事中常常存在多个并行的主体，各行其事，却又相互关联。角色的行为、动作甚至台词所产生的关联不再依赖时间上的故事逻辑，而是依靠更为主观的导演心理来进行。
传统的事理结构由此转变为现代的心理结构。传统意义上的逻辑性被心理上的错觉偶发性代替。当观看完全片后又回神发现故事依然在合理的事理结构之下。从而营造出偶发性与必然性转变之间所形成的戏剧感。值得一提的是，非线性叙事结构并非是完全打乱故事逻辑，在由每一个非线性叙事所分割的故事段落中，线性结构依然存在，二者交相辉映，最终为故事效果与主题彰显而服务。
非线性叙事在现当代已经成为了影视艺术创作的常用手段之一，其主要类型有多线叙事、环形结构、回忆叙事、倒叙、乱叙与重复性叙事等。
诺兰作为英国国宝级导演，全球最具有票房号召力的导演之一。对于非线性叙事的运用是全球最高水准的，一直享有“非线性叙事大师”的诺兰在其大部分作品，诸如《记忆碎片》、《致命魔术》、《盗梦空间》、《敦刻尔克》中都对“非线性叙事”有着极为精彩的诠释。每当其有新片上映，观众对于其影片的解读、故事的重构都有着极高的热情。但与以往不同，《星际穿越》在上映后，观众讨论的热点都在于“五维空间”、“虫洞”等物理学概念与天文学概念。诺兰以往所擅
长的“非线性叙事”似乎在影片《星际穿越》中并未像其前作一般出色，正如诺兰自己在采访中所言：这部电影的叙事结构很传统，但叙事元素新鲜、前卫且有挑战性。但在这样一部可以说是“硬核科幻”的电影中，却并未如传统科幻片一样略显乏味、沉闷，晦涩难懂的天体物理学、量子物理学等知识作为影片的故事元素变得容易接受。它在长达一百六十九分钟的电影中，通过华丽的特效与娴熟的电影手法，充分的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并在影片结束后形成了一种具有现象级意味的讨论狂潮。虽然在《星际穿越》中，叙事手法看似是传统的叙事手法，实则却在更深的层次中带有浓厚的“非线性叙事”色彩，这也是影片《星际穿越》在充满着专业的物理学术语，需要一定的物理学知识的情况下并不对使得观众感觉沉闷的根本原因。
《星际穿越》中，故事的整体框架并不复杂，总体遵循普遍的剧作结构，即起承转合，开端、发展、高潮、结尾。这种传统的叙事结构是符合线性结构的。即：在近未来时代，地球上的生存物资已经不足以支撑人类生存，前宇航员库博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发现NASA的太空计划，于是离开了女儿和儿子等家人离开地球试图拯救地球。在星际航行的过程中受到时间扭曲自身时间变慢。最终到达高维度空间后气势女儿解决黑洞问题，从而拯救了全人类。
可以看出，《星际穿越》中的故事似乎就是沿着单一的时间线发展、导演并未过多的干涉故事的叙事逻辑与结构。唯一与“时间”相关的“时间扭曲”也是基于量子物理学基础的剧情内扭曲。从电影剧作的角度来看，诺兰几乎没有对《星际穿越》中的故事逻辑过多的干涉。但诺兰从来不是一个“以情动人”的导演，换言之，在诺兰电影中，对于故事完全不干涉，任由其沿着时间线发展向来不是诺兰的作风。在《星际穿越》这一看似线性结构的影片中，同样隐藏着诺兰自己独特的导演特色。
在影片开头，一些年逾古稀的老人面对着镜头，以采访的形式叙述着往事。诺兰将这一段戏放置在片头，未免让观众感觉到莫名其妙。但随着影片的进行，剧情的展开，观众在信息量不断充足后渐渐对片头的采访有了判断和理解。同时在片尾处，库博被营救到空间站中，由空间站中的放映屏幕可知。这一段采访是对经历过曾经地球时代的人的采访，而这些人正是库博的子孙。这种潜藏的叙事技巧，带有一定的环形叙事结构色彩。这一情节在片中仅仅是起到作为交代背景和渲染曾经地球恶劣环境的作用。对影片的整体叙事并没有巨大的影响。影片整体的叙事结构也并没有因此改变为与《低俗小说》类似的“环状叙事结构”。但在这种手法下所营造的悬念与给予观众的悬念释放，也是本片中的特色与亮点。
正如上文所说，《星际穿越》中，导演并未对于故事逻辑有过多的干涉，但《星际穿越》依旧区别于常规的线性叙事策略。在《星际穿越》中有着大量的以天体物理学与量子物理学为基础的情节。诺兰在《星际穿越》中对于时间的操纵正是通过片中的物理学理论来完成的。换言之，在《星际穿越》中，诺兰并未以“导演”与“创作者”的身份在电影叙事的层面上对故事逻辑有着过多的干涉与安排。而是将自己创作构思以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方式将导演诉求放置在影片“情
节之内”。使时间线上的改变成为故事逻辑的一部分。这种更为深层更为高级的手法并不常见。由于《星际穿越》题材性的特殊才具有完成的可能。但在诺兰的影片中，此类手法并不是首次运用。在其封神之作《盗梦空间》中，梦中的一小时对应着现实世界的一分钟。《盗梦空间》与《星际穿越》在对时间把握的技巧上拥有相似的地方。《盗梦空间》中，依托“梦境”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割裂，从而成功的将时间尺度分割成两个；而在《星际穿越》中，依托黑洞理论与相对论等物理学理论，以“高纬度时间”为基础，也将时间成功的分割成了两个部分。这种手法对于影片的表达有着扩大故事叙述空间与可能性的作用。两种时间尺度共存，就使得其中一种时间尺度变成“叙事中的非首要因素”，从而导致在时间非首要因素的叙事中，叙事变得拥有更多更大的可能性，也增加了影片的可看性。而按照电影艺术的创作规律，最终两种时间尺度与两个叙事层面终将会面。二者由于时间尺度上的不同从而造成的差异与对比能够制造一种更为强烈的戏剧冲突。
这种不着痕迹的手法在《星际穿越》中的运用更为广泛。地球时间与库博受黑洞的影响所变慢的时间二者产生了时间尺度的错位。而在库博从黑洞进入五维空间后，时间甚至变为了固体的、可见的。身处绝境的库博在五维空间内看到了书架后的小女儿和曾经的自己，并通过推到书籍试图给小女儿发出信息以此来阻止曾经的自己离开。此时在故事逻辑中，时间轴中的两个叙事层面，库博正身处五维空间对着小女儿发出讯息，而另一端的大女儿正对着书架冥思苦想试图寻找
线索。而在影片逻辑中的影片时间轴上，小时候的女儿与库博的对话正在重现。
此时，乍看之下似乎线性的逻辑叙事被打破了。然而此时旧日场景的重现是客观存在的，是五维空间内时间固化所导致的，依然是符合线性叙事逻辑的。但对于观众来说，又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常规的线性叙事逻辑，并使得叙事结构相对非线性化。所谓“相对”，是指故事情节不是被故意打乱形成非线性叙事，而是影片特定的时间概念设置导致的故事线性时间的跳跃和扭曲。毫无疑问，这种叙事逻辑不能按照常规方法来讲，但无论如何，善于利用时间概念的诺兰在线性时间轴上营造出的时空交错的“非线性叙事”现象，有可能会导致观众在欣赏影片时出现难以理解的情形，并对观众的理解产生一定的影响。但这正是诺兰独特的叙事美学，也正是《星际穿越》叙事策略上的迷人之处。
总之，在整体传统线性叙事的基础上，诺兰将“非线性叙事”的技巧娴熟地运用于《星际穿越》中，通过线性时间的弯曲、跳跃、重新衔接，使整个故事充满一种恍然大悟的惊喜感。
侯璇璇，女，汉，1983.7-，四川遂宁人，讲师，本科，四川文化艺术学院，研究方向 ：社会学、戏剧艺术、表演艺术、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