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所房子—— 与项脊轩擦肩而过

发表时间:2021/6/10   来源:《青少年导刊》2021年4月   作者:杨超
[导读] 一处太阳永远直射不到的地方,一个长衫斜扣脱落得再无可追寻的读书人,正执着地用茅草修补房顶上最后一处现实的破漏。

贵州省毕节市七星关区毕节梁才学校高中语文     杨超

        一处太阳永远直射不到的地方,一个长衫斜扣脱落得再无可追寻的读书人,正执着地用茅草修补房顶上最后一处现实的破漏。这所不到五平米,容不下深邃一次完整转身,依拖反光墙照得半日明的书房,除了一张书桌,只留下一堆百年的尘泥能见证它拉长的裂痕。但是,以门栓上项脊两字的名义,它还是可以诠释慰藉的。那个能记清筑篱为墙次数、能糊涂自己的餐饭却明辨窗外脚步声的房中人,用最后一捆稻草,挽留住了他不上漏的回忆。他用模糊的表情说,珊珊可爱的地方,还是很多。
        皇宫、贵府,当书籍最初以封闭的特权方式展现时,书房,多只为达官贵族们附庸风雅、标榜身份,偶尔也权做排遣闲情的地方。这时的书房,如同它眉头上单调的匾额名一样,往往仅是一个冰冷的收藏室,只是一座无情的木雕像。收藏室再美轮美奂,也没有37度的体温;木雕像再惟妙惟肖,也掩饰不了刻意的刀痕。那时的它,缺了一种灵魂,一种专注的灵魂。而灵魂的附体,是需要等待的。巫医在烧裂的龟甲前提起裸露的左脚摇头大舞,紧闭两眼恭敬宣告神的旨意:吉,可行。背后是虔诚的九州之王。归有光无意从旁经过。
        初打量归有光,世上可有比这更不幸的人?家族崩碎,祖母逝去了,母亲逝去了,就连嫁来不过六年的妻子也逝去了,只剩下一个白发稀疏的婆婆在一旁讲那些从前的故事,归有光的泪不想一次又一次去浸透衣襟。我深信他会深陷痛中,我准备好迎上自己的一分安慰。可归有光凝望象牙板的时候,聆听妻子娘家归来述说烂漫诸妹的时候,我却真实的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深切的温暖。一种文人书房的温暖。
        用凌晨一点的眼神回溯,这幅时间的卷轴里,第一笔温暖该从何处发端?雎鸠没有书房,那时的它还不大知道什么是分飞的忧伤;仲尼、孟轲有书房,可他们的温暖没打算放在那里;苏秦、张仪有书房,但他们只为练练舌头,换几颗功名的石头;灵均或许有书房,然他有得更多的,是他的哈韩服饰、美人楚王和一条汨罗江;阮籍、嵇康们可能也有书房,而他们有得最多的,是修到一半的路、兑了水的隔夜酒和几十根摇曳的冬竹。温暖,明晰可追,而追源只属于书房的暖,却似显了一分强求。执着尽处,隐约现出一行大字:天下之才,取于科举。书房的温暖,需要一个可以温暖的环境。



        归有光说,他的祖母是没有了,他的母亲是没有了,他的妻子是没有了,他的书房更是很久没有打扫了.;归有光说,一个孤儿不想去刻意触动曾经的温暖,不想明白的释放蕴藏于心底的思念;归有光说,因为思念,归有光变得多愁善感,变得敏感四季的变迁。可归有光说,他是幸福的,他还有很多回忆,人到暮年,就是靠回忆活着,走不动的时候,只要还有回忆,那自己的世界就是温暖的,甚至可以温暖别人的世界。
        权贵的大门第一次向下层虚掩,蓬莱的霓梦第一回明灭信可求,香茗代替高碎具备可能,书房,自此被一群立志脱短帮换长衫之人,悄悄的注入了一呼一吸。书房的温暖,首先应该固执的属于那些于底层攀爬的苦读者。“十年寒窗无人问”,耗费一生而无果的悲剧太多。漫长的沉寂,会让敏感而脆弱的心灵记住多少事?记得轻扣窗扉的家人?记得书房外七零八碎的院子?或是只记得身前不离不弃,与自己分担每一晚对影的几个平米?归有光专注地抚着高高的相思树自语,你不懂得,这是我的妻。朴实的生活面前,文人书房的温暖最让回忆痛哭流涕。书房,如一位慈爱的奶娘,呵护着怀里倾诉委屈的孩子。第二眼看归有光,我竟有了嫉妒。
        苦读者活于书房中,而书房,活于失意者的心头。于失意者,书房更是最终的归航口。学不会游泳的孟浩然最终转过身颂,找不到舟楫,我就找山林;陷困安居的刘禹锡饱蘸了墨横笔写,任你贬吧!我把门口那副对联再加长些;自由不专的苏轼歇坐在锄头上歌,真可好!东坡这快地的谷又要大丰收了。一颠一沛,数流数离,现实的书房化成精神世界的缕缕琴音,与失意者的脉搏和旋,一起搭建乐观、豁达还有激励。温暖的形状不再只是四方,它以红色液体的形态注解失意者,默契的与失意者的生命合二为一。
        推门而进,点头归有光,他正放下笔,背对窗外,凝思推敲他的诗句。砚台边沿的墨汁陪伴成一横蘸迹,我第三次扶起斜到在桌上的油灯,忽然发觉,就连那几次意外的大火,都已成为注定的温暖。
        时间流淌处,这种文人书房的温暖从黄昏掩门间向外徜徉。荡漾出项脊轩,暖进纪晓岚的阅微草堂,暖到康熙帝南书房的那根写下三个誓言的竖梁上。至今,这书房的温暖更已经完善成为中国文人特有的性格、品质、精神: 鲁迅自嘲的“绿林书屋”; 齐白石雅爱的“百梅书屋”;俞平伯怡然的“古槐书屋”; 王 力谦逊的“龙虫并雕斋”……接过回溯过后的眼神,我一点一滴的惊奇,原本只是与项脊轩擦肩而过 ,我却又折回身,倚在相思树下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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