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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的空间——中国书法的情感符号

发表时间：2021/6/17 来源：《文化研究》2021年7月上作者：毕晓峰

[导读] 书法艺术是中国特有的汉字书写艺术。书法作为一种造型艺术，在其“虚幻的空间”中，以其实体的线条，以情感的为基础，用审美的法则，来表达书家的生命的性情。书法利用自身的情感符号在有限的空间中表现着无穷的情感。

云南昆明云南艺术学院毕晓峰 650000

摘要：书法艺术是中国特有的汉字书写艺术。书法作为一种造型艺术，在其“虚幻的空间”中，以其实体的线条，以情感的为基础，用审美的法则，来表达书家的生命的性情。书法利用自身的情感符号在有限的空间中表现着无穷的情感。
关键词：书法虚幻的空间情感符号生命形式
        书法是汉字的书写艺术，中国书法是中华民族文化和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书法发展到今天有着漫长的历史积淀、深邃的文化内涵和不懈的艺术追求。中国书法被称为以一根线条表达情感的艺术。中国书法是一门处于哲学和造型艺术之间的一门艺术，它比哲学更具体，更有生活气息，比绘画雕塑更抽象，更空灵。由此可见，中国书法情感与中国书法的本质意义联系在一起，这也就引起我们对中国书法的情感的关注和探讨。中国书法情感承载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民族性情和生命本质。在此对中国书法的情感符号进行探究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书法艺术是一种特殊的符号
        苏珊·朗格指出：“凡是用语言难以完成的那些任务——呈现情感和情绪活动的本质和结构的任务——都可以由艺术品来完成。”由此，艺术是一种特殊的符号，艺术创作呈现出来的是艺术符号。艺术符号可以领悟生命和感觉的过程，表现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艺术是一种表现性形式，是表现人类情感的形式，来表现人类主观经验领域。
        书法艺术是我国特有的汉字书写艺术，它是以汉字为表现对象，以毛笔为表现工具，以笔力、结构和章法为表现手段的一种线条造型艺术，它也是书法家显现个性、创造意境、抒发性情的审美创造行为，书法还集中地体现着民族的智慧、伟大的创造力和传统文化的精神。因此，中国书法“既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又是一种综合性的艺术。”中国书法作为以汉字的笔画线条为基本表现形式的艺术，从它直接以墨色表现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使中国书法艺术别有洞天。这就使中国书法艺术具有了一种特殊的符号。中国书法艺术是一种在二维空间内以线条符号为基本要素的视觉艺术符号。在一幅书法作品中，有线条的粗细长短，有墨色的黑白浓淡，有章法的均衡协调，这些要素存在于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之中，作品每一部分的意义都是整体所给予的。书法作品中的一个线条笔画，如果不在书法汉字中或书法作品的整体中，这一笔画就完全改变了，失去了其作为艺术生命组成的一部分。
艺术符号不是简单的相加，而是各个部分有机的综合体。中国书法艺术用色彩、线条、结构、章法来完成书法艺术的有机体，给人们一幅幅具有生命意义的书法作品。书法由线到体，由体生笔法，由笔法生笔力，再由笔力生笔意，最终到达“书如其人”的艺术境界。书法艺术升华为有意味、有情感、有生命的艺术。书法艺术在二维的空间里借助各种特殊的艺术符号来呈现自己的艺术本质，把书法艺术所展现的艺术价值、人生价值、文化价值，都呈现出来给创作者和鉴赏者，体现了中国书法艺术的独特的魅力。
        二、书法艺术的基本幻象——虚幻的空间
        每一种艺术都应该找到自己独特的表现形式，并用这些形式来表述一切，例如绘画中的色彩，雕塑中的三维空间，音乐中的乐音力度等等。书法也有自己的表达形式——空间，二维空间的连续分割。书法艺术是一门空间造型视觉艺术。书法艺术的基本幻象也是虚幻的空间。之所以称其为“虚幻的空间”，是因为构成书法作品的各种因素、笔法和章法的运用，都用来创造这种单独为视觉存在的书法空间。这种创造出来的虚幻的空间完全是自成一体。这一“虚幻的空间”仅仅服务于视觉，它与现实的空间并不连续，仅仅限制在一幅作品的框架中。书法空间是作为完全独立的空间存在的，而不是实际空间的某个局部存在的，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体系。书法艺术存在着线条运动与生命象征，主要是把形与势融于线条运动中。书法艺术在而二维空间里，具有无限的可塑性。因此，在看到书法的艺术生命时，也不能忽略书法虚幻的空间中所蕴含的生命力。书法艺术中的生命正是一种形式的生命，甚至是空间本身的生命。
        宗白华先生在《在中西画法所表现的空间意识》一文中说到：“书法中所谓气势，所谓结构，所谓力透纸背，都是表现这书法的空间意境。一件表现生动的艺术品，必然地同时表现空间感。因为一切动作以空间为条件，为间架。若果能状物生动，象中国画绘一枝竹影，几叶兰草，纵不画背景环境，而一片空间，宛然在目，风光日影，如绕前后。”一切艺术均为空间或多而明显，或少而隐淡。绘画如此，书法亦如此。中国书法的笔墨线条既是抽象的，也是具象的，一方面中国汉字是象形表意文字；另一方面中国书法的用笔都是自然万物的线条化的抽象结果。书法作为以汉字的笔画线条为基本表现形式的空间艺术，它是直接用笔墨表现出来艺术的世界。毛笔蘸着墨汁在白纸上一旦画上笔迹，便开拓了一个新天地，一个新的更抽象、更富哲理、更广阔、更具有感情的虚幻空间，流露出书家的风韵、神情，流露出书家对宇宙、对历史、对文化、对人生的感叹，流露出了艺术美和人性美。中国书法艺术既有诗歌的表情达意且又比诗歌更富隐喻，既有绘画的画面感且又比绘画更抽象，更深意。
        书法的空间不是直接描绘出来的，而是通过笔画线条烘托出来的，即书家在勾勒书法线条的时候，表现着书家对宇宙、历史、人生的理解和感悟。线条表现着人类的情感，这就是书法的空间。在欣赏颜真卿的《祭侄文稿》时，仿佛在聆听颜真卿尽情倾诉自己在面对家国惨痛时，内心的悲愤、激昂、沉痛、缅怀的情绪。在郑板桥的书法中我们常常能见到竹影，听到竹声，感悟到竹子的气节和精神品格。中国书法的空间美是中国人空间意识的结果。中国人的空间意识是在山水美、文化美、人格美的发现中得到的。中国书法艺术借助自身特殊的符号，用虚幻的空间作为艺术的基本幻象，给予了书法艺术巨大的生命力，创造了人类的情感和生命的形式。
        三、书法艺术表现的是人类情感
        艺术创造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其本质都是人类的情感的表达和精神的映照。书法艺术的形质是外在的，而性情是内在的。在中国书法艺术的实际创作中，书法艺术作品与其说是集中表现在形式方面，不如说是蕴藏在书法艺术品所表现出来艺术家个人的生命体验与感悟之中。中国书法艺术在虚幻的空间中，从形而下的书法的点画技法到形而上的书法的风格品位以及书品与人品的内在联系上，用其自身高度抽象性的形式，表现着书法艺术的精神情感。中国书法艺术延绵几千年不衰，正是因为书法艺术在简洁的色彩和形式里，蕴含着丰富的精神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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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书法作为抽象的艺术符号，在具体情感与抽象情感之间，它无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书法的点线笔画本身是缺少具体的表情能力的，更主要的还在于书法家书写活动的展开更倾向于“时间流程”，即注重的是一种心理节律，起伏顿挫，抑扬快慢，都是一种心理感觉和心理展开的内容。情感在中国书法艺术中表现的只能是一种相对抽象的、普遍的、稳定的人格情性。但是由于书法的抽象性以及非指实性特点，使其表现情感的方式也就别具一格。书法艺术既不能像文学作品可以对情感作直接的描绘，更不能像音乐那样可以长歌当哭。情感在书法中只能成为一种广义的生命力的表现。书法所表现的情感，是书家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通过先天的气质禀赋的影响以及后天文化素质的培养与学养的积累所培植的一种相对稳定的情感。这种情感已不是对具体事物的刹那感受，而上升到对任何事物带有稳定情感倾向的审美评价。正如“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尚态”这是每个朝代人们在书法中对理想人格的体现和追求。每个朝代有每个朝代的书法，每幅书法有每幅书法的书法家，每位书家有每位书家的人格形态。书法作品不仅反映出书法家的艺术品格、思想情感，而且渗透着书法家的性格和人品，还体现着艺术家的人生理想和价值追求。
        一个倾向于书法的人，都有他擅长的某种书体、样式和风格，一旦他的这种擅长被人们所接受，就意味着他的书法具有者普遍的人格精神，从而使个体人格精神得到认同，即“书如其人”。因此，书法艺术表现的精神内涵乃是一种抽象的普遍的人格精神，而书家的个体人格精神是通过审美情感的牵动，由对普遍人格精神的个性化表现和不同书体、技法、形式、风格的选择取向来实现的。情感的不确定性与共性在中国书法艺术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其中情感的不确定性是中国书法的最可爱之处，而书法艺术家往往总是用自己的身体和作品表达着书法的多个侧面，多种形态。深入研究人类情感，书法艺术中的情感，并不是把艺术中的情感直接裸露出来甚至破坏书法艺术情感的神秘性，而是要从更深，更广的领域中寻找书法的艺术情感。
        四、书法艺术的生命形式
        朗格的生命形式说与中国艺术理论的“气韵生动”，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气韵生动”是中国画传统美学思想的核心和灵魂，也是中国一切艺术的主要审美法则。中国书法艺术的生命形式情感就体现在了“气韵生动”这一艺术的审美领域中的。
        “人也是禀天地之气以生。人以气为主，以气作文，文如其人，以气写字，字如其人。”在书法艺术中，“气”是艺术生命的“生气”、“灵气”、“神气”、“气质”和“气势”。“韵”是最具中国文化特色的审美范畴。“韵”是宇宙运动的节奏，是生命的律动，是一种有情趣、有风度的美，也是一门艺术的生命。在书法艺术中“气”强调的是动的状态，是生动活泼的精神外显；“韵”则是强调的是静的情貌，是丰富多彩的精神内涵。“气韵”体现了中国书法艺术与社会生活内容相联系，创造出有生命的韵律，也是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的高度统一而创造出的有生命的艺术形象。“气韵”的体现离不开“意境”。中国书法艺术也是由此规定了其对“气韵”和“意境”的美学追求。书法艺术强调自身所蕴涵的丰富的内在精神，追求气韵生动和意境悠远，体现出艺术审美上主客体的相互关系，并在情景交融中升华，形成一种“气韵生动”的艺术境界。对“气韵生动”的艺术境界的追求，是书法家心灵的反映，是艺术生命的细胞。
        书法意境的创造取决于书法家对客观现实美的感受，以及书法家的审美趣味、审美理想与书法家精湛的书法技艺的完美结合。汉蔡邕在《笔论》中说“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书法之“意”来自书家之“怀”的自由表达，强调“意在笔先，笔居心后”。明傅山说：“作字先作人”。“艺术是‘心之所发’，表现作者人格，所以创作活动即为一种道德行为，完美的艺术作品必建筑在完美的心理基础上”。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的《兰亭序》，整幅作品体现出一种平和、自然、委婉的意境。这种意境的形成，正是王羲之在充满诗情画意的环境中与友人畅叙幽情所产生的清闲自然、超尘脱俗的情感，通过自己手中之笔把人生与此情此景有机地结合创造出了柔和婉转、和谐自然的艺术境界。“颠张醉素”这也是书法创作的一个人生境界。张旭的书法不但书写了自己的情感，也反应出或暗示着自然界的各种形象，这些形象在他的书法里不是对事物的刻画，而是一种情景交融的“意境”。怀素的《自叙帖》展示出了一种活泼飞动，笔下生风，舒缓飘逸，从容不迫的抒情的艺术境界。“颠”与“醉”把书法的艺术境界推向了极致，是人与笔、人与书法的合二为一，是抒写人生的境界。
中国书法艺术作为表现人类生命情感的艺术形式，成功地把艺术与情感、生命联系在一起。用书法艺术来表现人类的生命情感，使艺术形式与生命形式同构，正是由此，中国书法艺术就具有了艺术生命的“活”的形式，可以表现生命中的情感、情绪等主观经验领域的东西，这也就是其生命的形式。
        五、结语
        “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艺术是一种符号，更是一种表现情感的符号，艺术创造的是一种虚幻的情感形式，艺术情感是以一种表现性形式表现出来的。中国书法艺术作为一种造型艺术，在其“虚幻的空间”中，以其实体的线条，以情感的为基础，用审美的法则，来表达书家的生命的性情。使书法利用自身的情感符号在有限的空间中表现着无穷的情感。
参考文献
［1］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M］．刘大基傅志强周发祥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2］苏珊·朗格．艺术问题［M］．滕守尧朱疆源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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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邱振中．神居何所：从书法史到书法研究方法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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