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少玉
上了高中，认识了更多的老师：细高个的化学老师，慢声细语的数学老师，理直气壮的政治老师，勤勤恳恳的英语老师……他们宛若银河里的星星，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在这个闪耀的星群里，将许多光辉撒在我身上，融进我心田，照耀我前进的两颗星星，却是华英杰和梅颖两位恩师。
华老师是高二时候做我的班主任教我语文的。他当时正值中年，一米七多的瘦高个子，走起路来总是大步流星，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张生铁铸成的脸庞，除了铁青色，再没有其他颜色。他讲起课来语言精练从不啰嗦，说话声音洪亮而又威严，粉笔字写得有力而且漂亮。同学们都很敬畏他。他给我们上了一周的课，就喜欢上了我，格外关注我，课后找我谈话，分析我的长处，鼓励我刻苦学习。
华老师的器重和关照，鼓舞了我的信心。我早起晚睡，惜时如金，更加勤奋地学习，各科学习成绩都有了进步，尤其是作文进步更大。我写了作文，华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当面给我认真地批改，巧妙点拨，让我的文章更有文采。麦假里我写了一篇短篇小说，交给华老师批阅。老师看了以后大加赞赏，如获至宝。他拿着我的小说给校长看，给教导主任看，给办公室的老师看，让我一夜之间就成了全校的名人。
后来，我为了一盏煤油灯与同学发生了冲突。华老师像父亲一样呵护了我，并深刻地教育了我。
那时，晚自习下课后，我们许多同学依然挑灯夜读。华老师从学校里给我要了一盏煤油灯。我的同位孙生与我一起照着灯光学习。后来，班里调位，孙生离开了我。出乎意料的是，孙生要带走这盏煤油灯。理由是：煤油灯是学校的，他也有使用的权力。这不是明火执仗吗?我当然不会让他带走。他就恼羞成怒，比方着骂我，还狂妄地摇晃我的桌子，让我无法学习。是可忍而孰不可忍！我怒火中烧，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孙生瞬间倒地，同学们把我拉开了。
后面的事我是听同学和其他老师说的。孙生挨了我的打便回家告诉了父母。他父母来到学校兴师问罪，要华老师处理我。如果老师不处理，家长就要替儿子打回来。华老师询问孙生打架的原委。孙生倒也诚实，实事求是地把原由说了一遍。华老师听后勃然大怒，铁青着脸对孙生训斥道：那盏灯是我给他用的，他有使用权！你凭什么要抢夺？真是霸凌主义！孙生自觉理亏，受到训斥后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孙生的父母明白了自己孩子有错，灰溜溜地离开了学校。
那天晚上我反击孙生后，心里惶惶不安。虽然孙生有错在先，但是我知道打人是不对的，害怕华老师批评自己。谁知第二天风平浪静，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一点风声。华老师不仅没有批评我，就是在班里也丝毫没有提及我们打架的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周六那天华老师来上课，他首先让我背诵刚刚学习的文言文，我没有背过，他就要求我下午上课前到办公室找他背诵。
下午上课前我拿着课本来到华老师办公室。华老师正在看一本书，依然是铁青着脸，没有表情。你打架了？华老师两道威严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射向了我。
我的眼泪吧滴吧滴地落在书上。华老师铁青的脸色变得平和一些。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再有理，也不能打人啊！现在不是野蛮社会了。你必须记住这一点。华老师郑重地说。我后悔地点了点头。
不就是为了争一盏煤油灯吗？煤油灯有的是。但是，别忘了你的初心，你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要靠知识改变命运。你要集中精力备战高考。华老师又严肃地说。
我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了华老师对我冷处理的原因：老师让我不受影响，全力以赴地迎接高考！
顿时，我像从冰天雪地一下子落到温泉里一样，身体是那样温暖，心情是那样兴奋，精神是那样舒畅。
最后，华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你要记住，要与自己争，永远不要与别人争。后来我在社会上就践行了华老师教给我的这句做人的信条。
教完我们这一级，华老师被教育局调到了另外一所高中担任教导主任。后来又听说他调回老家县里一所高中担任校长。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让我思念的恩师。
另一位恩师是教我历史的梅老师。她当时大约三十多岁，中等个子，微胖，苹果脸，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像是一尊观音菩萨。但是梅老师一上讲台，就像古代县官升堂一样，惊堂木一拍，立刻就威严起来。她讲课声音高亢，很有威力。梅老师上课经常拖堂，就为这事，常常导致她与下一节上课的老师吵起架来。
梅老师很关心我，我的历史成绩也始终位居班级榜首。有一天下课后，梅老师让我上午放学后到她家一趟。我去后，看到她的婆婆正往锅里下水饺。老师让我在她家吃水饺。老师的丈夫在部队当军官，婆婆跟着她一起生活。家里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师弟。我不想在老师家吃饭，小师弟却拉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我只好听从老师的安排，坐下来与他们一起吃饭。小碟子里盛着蒜泥，拌着酱红色的液体，又香又咸，很可口。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酱油，当时我18岁了，在家里还没有吃过这种东西。把饺子蘸着它果然好吃。梅老师不停地让我多吃。吃着老师的水饺，心里感到无比地激动和温馨。
梅老师不仅关心我的生活，还经常鼓励我努力学习，把成绩再提高一个台阶。有一次，她从书店里给我买了一些课外复习资料。我双手接过书，心里激动无比，对老师充满了感激。
我毕业后，母校被撤销了。梅老师调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我多么渴望见到自己的老师啊，然而又不知何时才能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
考场就是战场，你一不谨慎就会功亏一篑。在那年让我痛心的高考中，没想到平日我最擅长的语文和政治出了问题，让我与大学失之交臂。
在我彷徨迷茫之际，家乡初中恰巧缺老师，华老师向公社教育组推荐了我。于是我就走上了教书的岗位。
那天离校，我走到大门口，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满含深情地望着在这里成长三年的母校，望着老师的办公室，仿佛看到华老师在凝重地望着我，梅老师微笑地向我挥手告别。我眼睛一湿，视线模糊了起来。心里怦然一动，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许多往事在我眼前闪耀着，涌动着……
再见了，老师！
我沉重地挥挥手，带着老师给我的知识，给我的智慧，给我的情怀，踏上了新的征程。
作者简介：丁少玉，男，汉族，大学文化，中学正高级教师。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在《企业家日报》《山东科技报》《西南当代作家》《北方散文》《当代散文》《散文选刊》《当代作家》《时代作家》《文学界》《文学欣赏》《中国乡土文学》《中国乡村》上发表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