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钧
浙江省文化馆 浙江 杭州 310006
摘要：舟山渔歌作为一种地方性民族歌曲，其歌词的独特性、艺术性传递着浓郁的地方特色和海洋气息，是海岛人民在长期的海上生产劳功过程，自发创造的海洋民歌。通过唱海、唱船、唱鱼、唱景，展示了渔区的历史、生活，和传播了航海、生产、鱼类、气象等方面的知识。本文通过对原生态舟山渔歌歌词的类型、词格、表现手法等方面进行分析比较，归纳该渔歌歌词的基本特点。
关键词：舟山渔歌 歌词特点 原生态
舟山，地处杭州湾以东，长江口东南的浙江东北部，一千三百多个大小岛屿，散落在二万二千多平方公里的东海洋面上，构成了我国最大的群岛。境内海洋资源丰富，共有带鱼、黄鱼等鱼虾贝类水产品七百余种，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居我国渔场之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期间，江、沪、浙、闽等东南沿海各省数以万计的渔民，聚集在舟山渔场围捕黄鱼、带魚，在我国渔业史上曾留下了辉煌的一页。
舟山岛上居民以渔业生产为主的历史可追溯到宋代。勤劳热情的舟山岛民，不但在此捕鱼生产，还以特定的海洋环境，创编了大量的海洋民间歌曲。海洋民间歌曲在性质上分，有“渔民号子”、“渔家小调”、“口白民谣”等三个类型。“渔家小调”，社会上习称为“舟山渔歌”。舟山渔歌分佈于舟山的岱山、嵊泗、定海、普陀四个县区及其周边地区，有“传统渔歌”和“新编渔歌”两种。
舟山渔歌一词最早见于200多年前，清刘梦兰的《蓬莱十景之南浦归帆》一诗中，“……绿波春水桃花涨，红蓼秋风获苇矶，唱睌渔歌惊倦鸟，烹鱼沽酒趁斜晖”。
在渔区中，舟山渔歌是渔民唱、家属也唱，岸上唱、出海也唱，。他们用富有地方特色、富有情感的歌声，生动地传诵着历史、生活、知识……。这些都要比手写的、印在纸上的历史、生活、知识，更生动、更真实，也更能打动人。所以，渔民不会唱渔歌小调的是极其少数。并且多有即景而歌、见物而唱、因感而讴的即兴编唱习惯。
一、歌词内容与类型
舟山渔歌的内容总是离不海、天、船、网、鱼、盐、风、浪、水、岛、礁等等，其歌词中，有航海知识、生产知识、鱼类知识、历史知识，气象知识、生活知识等方面的内容。创编时，大多采用“借景抒情，咏物言志”的比兴手法，实中有夸张，虚中见真情，深入浅出，词简意赅，寓理于乐，雅俗共赏。它具有以下几种类型。
1.是渔家人生活的原真写照。
先来看一首《十勿亲》一艘渔船两面光，三张风篷四角方，五更出海六月汛，七高八低走海上，九九归源十勿亲，面对大海白茫茫。
这首歌词所咏叹的是渔民们虽在海上辛苦劳作，却是穷得困潦之时难见暖手相助，大海茫茫，何日得以翻身……。
许多的渔歌中都内涵着渔家人强烈的“生命意识”，捕鱼汉子人性张扬的豪迈精神，表达对爱的渴望所抒发的情感力量，及自叹自嗟的祈祷。如《阿家啰唱渔歌》东海波连波唻（波连波唻），波里鱼做窠唻（鱼做窠唻），摇起大撸哎出开网唻，鱼在网里缚唻（鱼在网里缚唻）。驶船把牢舵哎，闯海要大胆哎，任凭风雨扑面打，我迎风唱渔歌唻。阿家哩格啰唻唱渔歌唻， （唱渔歌唻!）唱进浪里浪头破哎，唱进岙里阿姐搂哎…………
2.是地域文化的靓丽风景线
渔歌的创作主体是海上渔民，他们长期在海上作业，目有所见，心有所感，所以渔歌中充满了航海、气象、、鱼汛、鱼类等方面的知识，地域文化很明鲜。
比如《舟山渔场蛮蛮长》的歌词中写道——南洋到北洋，舟山渔场蛮蛮长。
三门湾口猫头洋，石浦对出大目洋；六横开出虾峙桃花岛，洋鞍渔场在东向；
普陀门口莲花洋，…………穿出佘山是吕泗 ，已经不属舟山洋。
3. 世情叙事类的
一首叫《黑称手》的渔歌，一共用了14个“黑”字來表现鱼行老板的“称手”是蚕豆开花黑了心。内容如下：黑风黑水黑沙滩，黑天黑地黑老板；黑船黑网黑风帆，捕來黑鱼赚铜板；铜板赚得万打万，买田造屋做棺林；一张恶脸像黑炭，黑袖伸出黑手來；十指拨拨算盘板，黑称里称出巧机关；称砣下面尅几把，抲鱼人只配吃苦飯……歌词中除了怒之诉，还有讥讽之意，你看，“铜钱赚得万打万，买田造屋做棺材”这是典型的虚赞实咒。
4. 是各个历史时期的一面面镜子
如下面一首反映解放前渔区盐民苦难生活的渔歌《挑盐篓》（亦名“做篓歌”、“哩啰歌”）。
一根扁担挑勿弯，两只脚底磨沙滩。一年三百六十天，祖祖辈辈挑盐担。起早摸黑出门槛，十里沙滩走往返。阿拉穷人呒靠山，挑來挑去是烂泥山。苦滷苦水苦扁担，苦屋苦路苦沙滩。行行呒沒介个苦，两行苦水拌苦饭。
旧时，盐民生活相当艰苦，劳动强度大，且持续性长。一天两潮，半亱挑海泥堆成二丈高的篓、待流出滷水后，中午又得把篓中泥土挑回海滩浸灌盐分，下午还要把浸透海水的泥再挑回做篓，就这样，每天把几百担每篓重百斤重的海泥往返地挑，一年四季、一生一世，祖祖辈辈地挑。所以歌词的第一句就以怨天恨地的心情寓于“挑不弯”三个字中，第二句“磨沙滩”，写出了乏力疲劳的形像。“一年三百六十天”及“祖祖辈辈”两句，是集中几代盐民的苦楚于字里行间。最后一段以“苦”字贯串，抒发了对职业与遭遇的无限感叹。
解放以后渔民翻了身，顿时出现了许多新渔歌，歌颂共产党的好领导，歌唱翻身后的幸福生活。如渔歌《渔家乐》(有名“红太阳海上照”)。红太阳來海啦上照，滿海浪花笑，无数格大对、小对、机帆、渔轮勤啦捕捞啦，，哎啦格依哎唷，黄鱼、带鱼、勒鱼、昌鱼、目鱼、扁鱼、米鱼、虾蟹，成队渔船满啦载归啦，哎啦格依哎唷，歌唱丰收乐啦逍遥，哎啦格依哎唷……
二、歌词的词格特点
1.渔歌文字格局
舟山渔歌中大多以七字为主，而且常常带上一些数字。如《挑盐篓》一根扁担挑勿弯，两只脚底磨沙滩。一年三百六十天，祖祖辈辈挑盐担。《十勿亲》更是将数字一至十连成歌词。一艘渔船两面光，三张风篷四角方，五更出海六月汛，七高八低走海上，九九归源十勿亲，面对大海白茫茫。
2.歌词中的衬词
在渔歌演唱中，歌词中常常会加入很多衬词。在词中、词尾都会加入“啊”“唻”、“拉”、“格”、“呦喂”、“呵吼”、“唉”、“嗨咗”等等衬词。又由于当地语言的特点，舟山渔歌的衬词也别具一格。常用的特色衬词有：“一六”“阿家里罗”“刹拉拉子呦”“合家里个喂”。
而这些衬词恰恰是舟山渔歌的重要组成部分，如《起网号子》一（拉）金（啦）（格）!（呵吼!），二（拉）银（啦）（格）!（呵吼!），三（拉）金宝亮晶晶（呵吼!），大海不负抲鱼人（呵）!……（唉 ）! （呵）!
3.歌词中的叠词
舟山渔歌中经常出现呼应式叠词。这类叠词往往是一种力量的加强，情绪的提升。如《起蓬调》撑船那怕对头风！对头风啰，晒鲞那怕太阳红！太阳红啰，要摸珍珠海底钻！海底钻啰。要捕大魚，急撑蓬啰！嗨咗、嗨咗、嗨咗，嗨咗，嗨咗！
又如《阿家啰唱渔歌》东海波连波唻（波连波唻），波里鱼做窠唻（鱼做窠唻），摇起大撸哎出开网唻，鱼在网里缚唻（鱼在网里缚唻）。
三、歌词中的表现手法
1.赋
赋：平铺直叙，即把风景、食物、思想等直接表达出来。如《今夜侬在啥地方》风吹啦潮湧浪打浪，小妹我日夜思念捕鱼郎。我郎真悲伤，睏睏活眠床，手拿梭儿不结网哎，我那渔哥今夜侬在啥地方。这是一首表达女子思念出海捕鱼丈夫的一种魂牵梦萦心情。歌词文采虽单薄些，但其情感实在动人。
2.比
比：打比方，比喻。在舟山渔歌中会用一些明喻和暗喻的手法，体现劳动人民的遇到特定事物时的复杂心情。如《黑称手》黑风黑水黑沙滩，黑天黑地黑老板；黑船黑网黑风帆，捕來黑鱼赚铜板；又如《大海是个聚宝盒》，黄鱼根根象金条，带鱼尖尖银光闪。乌贼抱个大铜鼓，摇头晃脑墨水彪。勒鱼肚皮象利刀，银鳞银甲全身宝。海蜇头上戴把伞，小咀鲳鱼嘻嘻笑……
3.兴
兴：以物起兴，先说事物本身，再通过事物展开联想，引出所要表达的思想和情感。如《四季渔歌》，春季黄鱼咕咕叫，要叫阿哥踏海潮。夏季乌贼加海哲，猛猛太阳背脊焦。秋季杂鱼由侬挑，网里滾滚舱里跳。北风一吹白雪飘，风里浪里带鱼钓。一阵风來一阵暴，愁煞多少新嫂嫂。
结 语
舟山渔歌作为一种地方性民族歌曲，不仅仅在歌词上具有的独特性、艺术性，而且在乐曲的旋律、调式音阶等方面也独具风格，是中国民族民间音乐艺术中的一朵奇葩，是地方语言和地方文化的精神缩影。
作者简介：
何大钧（1977.4）男，汉族，浙江舟山人，浙江省文化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音乐理论；
邮编：3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