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 张子迪

发表时间:2021/6/23   来源:《教育学文摘》2021年第36卷2月6期   作者:张子迪
[导读] “祥林嫂,你说你那男人啊...” 面色蜡黄的憔悴女人怔了怔,然后紧抿着枯列而无血色的唇,低着头,逃也似的避开了面前一脸怪笑的村民。
        张子迪
        香港城市大学研究生院  526040
        “祥林嫂,你说你那男人啊...”
        面色蜡黄的憔悴女人怔了怔,然后紧抿着枯列而无血色的唇,低着头,逃也似的避开了面前一脸怪笑的村民。我赶紧加快了脚步,努力地想追上那个佝偻的身影:“娘,你等等我,等等我!”
        女人恍若不闻,略不稳的脚步依然很快。
        是了,他听不见我说话。怎么又忘了呢。
        我叹了口气,用幽灵的步子 紧紧地跟上了娘。
        我是死在哪年开春的阿毛,祥林嫂是我娘。我的爹爹在我之前便成为了游荡的灵魂,见着我后便想带着我去轮回,但是我拒绝了他。我舍不得我娘。
        我看着娘疯了一样,冲进了草丛,抱着我碎烂的肉身,一语不发,眼神空洞得,像玻璃珠子,整个人就像散了灵魂的木偶一样,但是木偶不会难过,而我猜我娘,一定非常,非常的难过吧。
        所以 我伏在她耳边安慰她。娘,阿毛没有疼,阿毛死的时候没有你想的那么痛苦。脖子一凉,身子一轻,就这样而已。我不正好好在这儿吗,娘。
        娘不说话。豆大的泪滴,忽而从那双空洞的眼滚落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娘哭。
        我决定要陪着娘,他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娘被奶奶赶走了。一向慈眉善目的奶奶,忽然变成了我所不认识的人。
        娘回到了她曾到过的鲁镇。我听娘讲过,鲁镇的人知书达理,尤其是鲁四老爷家。那家人不紧待她好,一切活计都还宽松。那时候的娘提起这段记忆时,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怀念和幸福的光。
        而我才发现,重新站在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家面前的娘,眼中早已没有了光泽。这都是因为我和爹爹的死。我感到有些许愧疚,便去扯了扯娘的衣角:“娘,快开心起来吧,这儿很快活呢。”
        娘没应我。我看着一脸愁云的娘,某些奇怪的预感从心头浮起。
        果然,这种预感很快便成为了现实。迎面走来两三个鲁镇妇女,脸上都带着好奇与某种我看不懂的神色在打量我娘。
        “哟,这不是祥林嫂吗!咋啦,又回来啦?”她们在笑,我却看见我娘浑身都抖了一下,接着开始红了眼眶。接着,娘便开始哽咽着讲起了我的故事。
        我不是第一次听这故事。亡者听着未亡人讲述自己死去的故事,这总是一件令两者都难过的事。我用幽灵的双臂紧紧抱着抽咽不止的娘,试图向她传达安慰。
        几个女人脸上的笑消失了,眼里还隐隐有一点水光。她们也说了几句话安慰我娘,过后便一面摇头一面走了。我发现他们眼里哪种神色并没有散去。
        此后几日,娘便在鲁镇当起了女工。我看着他木讷的表情和僵滞的动作,感觉这日子一点都不似她曾形容过的那么快活。偶尔有几拨村民会过来搭讪,聊的内容却总会扯到我。这不是让人开心的事。只有我才知道,娘在背后有多难过。
        后来,再也没有人主动来打听我的事了。娘却像是不甘心一样,开始到处去跟其它人讲述那个千篇一律的故事。我知道,娘是想让一些人与她共同拥有关于我的回忆。她不想让她的亲生儿子就这样消逝,就像秋天的高空中很快便消于无踪的薄云。但是,我看着那些人的表情从假意的认真到明显的不耐烦,心情也不免慢慢地沉了下来。
        “娘”,明知不可能,我还是想拉拉她的衣角:“别说了,我们回家吧。


        话音未落,面前几个女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得啦祥林嫂,阿毛被叼到草丛里迟了五脏嘛。” 声音充满了不屑。
        娘愣住了。我看见她的脸微微变得灰黄,像是积了尘的落叶。他布满了茧的大手,垂在身侧,也在轻轻地发着抖。几个女人再没看娘,只顾自己说笑着走远了。
        我和娘无言地站在路边。我看着她,他看着远去的女人。
        “娘”我忍住满心苦涩,又去拉她:“回家吧。”    
        娘不语。良久,她才有迈开步子,却不是回鲁四老爷家的方向,而是走向了路侧的另外几个闲人。我叹了口气,慢慢地跟上了她。
        就好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村里的人都对娘的故事感到厌烦起来。越来越不屑的态度,越来越尖酸的嘲讽,让娘越来越疑惑与退缩。
        后来,娘换了一种说法。两三岁的孩子,毛豆,小蓝。这一切,都是让娘提起我的诱因。但这个做法显然没能博得更多的好感,娘被更多嘲讽和冷言冷语包围了,我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
        娘变得憔悴起来。
        腊月十二又到了。娘像去年一样。没有太多的活计可做。我不明白为什么鲁四老爷会在那么忙的时候反倒让娘歇息,但他脸上的嫌恶神情我还是看得懂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嫌恶娘,娘明明没有什么错。
        娘空闲得紧,所以与旁家的大善人柳妈聊起了天来。一开始也是冷言冷语,听得我不太舒服:娘与爹爹的事,我本来就听说得不多,但经由旁人说出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后来话题的方向更是莫名其妙地车上了阎王与爹爹。柳妈说我爹爹和另一个男人会把娘的灵魂砍成两半,这让娘很害怕却仍我很生气。
        爹爹早便转世去了,哪来这等说法!什么柳善人,根本就是骗子!
        我第一次用尽多有的力气冲娘叫喊,让他别相信柳妈的话,但这也没有作用。
        娘辗转反侧了一晚,最终还是作出了捐门槛的决定。第二天,她便不管不顾地去了庙里求捐门槛。看着娘像是要哭一样去求那庙祝,只差没给跪下,我的心里堵满了苦涩。
        娘没错,人们为什么这样对她?
        后来,娘开始攒钱捐门槛。他变得更加劳碌,也在承受着更多异样的言语和目光,让我想起了那只恶狼。
        日复一日,钱终于攒够了。我看着娘兴奋地拿着钱冲去庙里,郑重地将它们交给了庙祝,又虔诚地拜了每一尊佛像,脸上的神情像是孩子一样快活。她又跑回了鲁四家,认真而又欣喜地告诉了四太太这件事,眉眼间尽是笑意。
        若娘能够摆脱这痛苦,这钱花得也不亏。但是在命运面前,或许一切的反抗都是苍白无力的。
        四太太决绝了娘去碰烛台,就像往年一样。
        娘垮了。毫无悬念地输给了这无法摆脱的命运。这应受诅咒的命运。
        我看着娘一天天消瘦,呆滞,像是慢慢失去生命力的人偶。没有用了。一切的言语,都已经无法挽回我娘。
        在一个下着雪的日子,我娘终于被赶了出来。按时我无法找到她脸上的一丝表情。她如此麻木而无反抗地接受了这个命运,像是温驯的绵羊。
        我知道,她很快 就要来到我身边了。
        “娘,回家。”我伸出手拉住他干裂的大手,就像儿时她拉住我的小手。
        我会陪伴她到最后一刻。
        知道祝福的礼炮响彻整个天空。
 谨以此文献给死于封建思想下的人民。愿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永不再来。源自于《祝福》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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