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应勇
湖北职业技术学院，湖北孝感432000
摘要：本文主要对纳兰词中的几首爱情悼亡词进行了简略地分析，从中得以管窥纳兰性德内心丰富的情感世界。
关键词：纳兰词；爱情悼亡；管窥；纳兰性德；情感世界
纳兰性德，字容若，被誉为“满清第一词人”。纳兰性德生前辑有词集《饮水词》，取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后人将他的词作编辑为《纳兰词》。纳兰词主要题材为爱情悼亡、边塞风光、应酬赠答之类，词风以婉约为主，兼有豪放之作。
纳兰性德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情感经历却很丰富。他年轻时深爱着表妹纳喇惠儿，后来惠儿进宫做了皇帝的爱妃，成了他一生的牵挂。原配卢雨蝉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两人婚后情感和谐，但不幸的是婚后仅三年，卢氏就因产后受寒而亡，后又娶继室官氏，侧室颜氏，但情感上对亡妇卢氏仍念念不忘。后来又结识江南汉家才女沈宛，虽情感系之，但终因满汉之别，不能明媒正娶，与之相处一年后纳兰性德便抱病而世。
纳兰词中有很多爱情悼亡之作，分别写出了他对自己一生所爱的几个女子的思念之情。
纳兰词中有些词作是思念入宫的表妹纳喇惠儿的，如《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采桑子·彤云久绝飞琼字》等。
《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纳兰性德的表妹纳喇惠儿从小住在纳兰府上，两人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天生的一对佳人，但表妹到了选秀年龄，被送进了皇宫中。为了家族的利益，纳兰性德只有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但内心里始终对表妹念念不忘，一对痴男怨女彼此相思相望不能相亲，只能无尽痛苦地两处销魂，活活地愁煞人。
《采桑子》：“彤云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也是思念那个入宫的表妹纳喇惠儿的。传说许飞琼是西王母身边的使女，后用来泛指仙女，这首词中用飞琼代指入宫的恋人。“彤云久绝飞琼字”这句是说自己很久没有收到宫中恋人的信了。整首词表现出他对恋人的思念达到度日如年的程度，在漫长的等待中，思念之情终不能解。
纳兰词中写对亡妇卢氏思念之情的特别多，自卢氏去世以后，纳兰性德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难以自拔，“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留下了许多悼念亡妇的词作。
有的词作直接在题目上点明写亡妇的，如《南乡子·为亡妇题照》《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等。
《南乡子·为亡妇题照》：“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纳兰性德心中念念不忘身在宫中的表妹，虽与卢氏成亲，那内心深处依然是表妹的影子，纳兰自觉不够爱卢氏，没有对卢氏表现出对等的情感，当卢氏为自己产下一子去世后，纳兰性德才深深意识到自己没有好好珍惜眼前人，于是在这首词中流露出内心的悔恨与自责，“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想凭记忆画一幅妻子的肖像画作为情感的寄托，也因伤心过度，“一片伤心画不成”。
《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卢氏已去世三年了，纳兰性德仍对她有无尽的思念，在亡妇忌日那天，空阶滴雨、葬花天气，纳兰性德夜不能寐，终宵转侧，思念亡妇，奈何阴阳两隔，不能互通消息，愁恨不已，欲结来生情缘，又怕两人俱薄命，这种凄苦的情感在内心深处折磨着他。
有的词作在序言中点明写给亡妇的，如《沁园春·瞬息浮生》《于中好·尘满疏帘素带飘》等。
《沁园春·瞬息浮生》在词前的序言中写道“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妆素服……觉后感赋”，明确表明是写亡妇的。“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想起以前与卢氏一起赌书泼茶，吹花嚼蕊，并于雕栏曲处，同倚斜阳，那是多么的美好呀！但“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一切美好的往事都已成为回忆。梦中亡妇音容宛在，但来不及细细端详，便随风而逝。碧落黄泉，天上人间，纵然尘缘未断，也只能独自悲伤。
《于中好·尘满疏帘素带飘》在词前的序言中写道“十月初四夜风雨，其明日是亡妇生辰”，也明确说是写亡妇的。“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度可怜宵。几回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惟有恨，转无聊。五更依旧落花朝。衰杨叶尽丝难尽，冷雨凄风打画桥。”亡妇生辰前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凄风冷雨，衰杨叶尽，纳兰性德触景生情，犀奁翠翘，睹物思人，泪流满面，心中纵有无限愁与恨，又能向何人倾诉呢？
有的词作题目虽然没有“悼亡”字样，但内容是追思亡妇和忆念旧情的，如《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等。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亡妇卢氏曾在纳兰梦中临别有言“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纳兰性德望月思人，既然卢氏愿化作圆月照着自己，自己也不怕冰冷的广寒宫，愿不辞辛苦飞到月宫中去温暖卢氏的身体。自己与卢氏尘缘易绝，不像燕子依然成双，帘间呢喃，来年的春天，花丛中的哪一对蝴蝶又将是你我魂魄所化呢？词中表现了纳兰性德无尽哀痛之情，感人至深。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性德在秋风吹起、黄叶纷飞、残阳西下之时，触景生情，回忆起往事，他与卢氏也曾有夫妻闺趣，也曾像李清照与赵明诚一样谈文论诗“赌书消得泼茶香”，那时觉得再寻常不过的情景，现在想起，却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纳兰词中有些是写给红颜知己沈宛的，如《采桑子·而今才道当时错》等。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词人对自己与沈宛的情感有一个反思，“而今才道当时错”。错在什么地方呢？明知朝廷禁令，满族贵族不能娶汉家女子，词人却偏偏与汉家才女沈宛有一段情缘，这种相爱注定没有什么好的结果。“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明知以后再难相聚在一起，却自我欺骗似的约定相见的日期，彼此心中都知道今日一别，哪有再见之时呢？
纳兰性德一生有多个自己深爱的女子，他对每一个都爱得刻骨铭心，但不会让人觉得他花心薄情，相反被后世誉为“千古第一伤心词人”。他的一生只因太过痴情，最后情深不寿，年仅三十便与世长辞，留给后人太多的遗憾。
参考文献：
[1]唐富龄《明清文学史》（清代卷），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年12月第1版。
[2]安意如《安意如全集》，天津教育出版社，2020年2月第1版。
作者简介：肖应勇(1972－)，男，湖北孝感人，湖北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