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旭
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
一句词,未出声而情转万千,一句唱,高歌浅吟悲喜自品。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唱过,方知其情浓;演过,方知其深邃。情,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幽静、雅致的情怀。多少年的演绎,只为那挥手的一瞬;多少年的坚持,只为那舞台的一隅;多少的人物,用来祭奠青春的离奇和不羁。水袖舞起,台步翩翩,唱着那袅袅绕梁的唱词,品着人物那纯净的情愫,数年梨园艰辛,便有千种情怀扎根在这一方舞台,词尽曲终,一曲《白蛇》,几种滋味,一个许仙,数种情怀。
和西方的戏剧相比,传统戏曲更加注重无实物的表演。正所谓:“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开门启窗,针织绣花,全靠戏曲演员的演绎。而这样传统戏曲的虚拟化表演,更是考验演员的表演功力和演员的表演情绪。一座灵堂,代表着故人已去;几把刀枪,意味着战乱纷纷,在《白蛇传》的舞台上,无实物的表演更是表现地出神入化。戏曲作为一门传统艺术, 《白蛇传》不仅存在在婺剧,而且其他剧种也有《白蛇传》,但婺剧的《白蛇传》却名誉天下,《断桥》一折甚至被誉为“天下第一桥”。
一出《白蛇传》名誉天下,作为《白蛇传》主要人物之一的许仙,就有着非常细腻的情感变化。要演绎许仙,首先就要对许仙有充分的了解。许仙家境贫寒但又文质彬彬,若是穷生,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巾生,又没有傅鹏的风流倜傥、惬意潇洒。因此,我对这个人物的处理采用了一种别开生面的手法:以巾生为主,辅之以必要的穷生。
作为一个民间的郎中,他有学识,因此在游船上看到白娘子的时候,许仙也能够含蓄但不内敛地表现出对白娘子的爱慕。因此我在这时的塑造,就通过眼神和肢体来展现:想看,但又不敢看,这是一种“内含”表现方式;想上前搭话,但又欲说还休,这是一种“外显”的表现方式,内含加上外显,就把许仙当时的紧张和爱意表现得淋漓尽致,但这时的许仙是紧张的,紧张的是初见心爱之人心中的那份躁动;但又是和缓的,和缓的是作为一个有才学的书生,他有能力克制心中的那份躁动,并柔和地表现出来。在剧情发展之初,更多的是为观众塑造出一个倾情的许仙形象。
但发展到中后期,在《惊变》一折中,许仙听闻白娘子是蛇妖化为人形,胆战心惊,但又想起白娘子对自己的种种,他认为这定是法海的诓骗之词,因此,这时的人物感情就十分饱满了。
就如“一席话听得我心惊胆战”,“提起酒壶手发抖”等唱词,所有的害怕都在唱腔里面充分地体现出来,而我在演绎这时的许仙的状态的时候,我会更加形象化地加入我个人的思考。例如:我们平时走在马路上,突然有人搞恶作剧吓我们,这时的害怕就是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因此,我把人类这种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移植到了对许仙这个人物的处理上。在进行唱腔处理的时候,我加上了声音颤抖的方式,同时又加上了及其丰富的面部表情,害怕的同时,又有点心慌,心慌的同时又有点难以置信。剧情发展到这里已经渐逼高潮了,人物的感情已经变得非常复杂。
《断桥》是这出戏最精彩的部分。许仙在暗暗回想和白娘子的初见之情,那时的情绪的非常美好的,情绪是非常悠扬的。正如唱腔唱道:“湖船上遇娘子一见倾心”,这样的情绪像是在缓缓道来一个非常美好的爱情故事,但是想着想着,情绪急转直下,“怕只怕呀小青儿不肯轻饶人”,这时因为许仙害怕小青,整个人开始颤栗起来,这时的唱腔速度也明显地加快,然后一句“这桩事倒叫我心神不定”,表现出许仙这时的踌躇,这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碰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就开始心烦意乱是同个道理,这时我就通过“踱步”的方式来体现许仙当时的心烦意乱。但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白娘子的声音,这时的许仙早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烦恼,他只想快点与他的娘子相见,于是唱道:“慌忙上前去叙别情”。这时是一种急迫地想要见到爱人的感觉,联想到生活中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场景,这时我的步子就明显加快,但是因为耳边还传来了许仙所害怕的小青的声音,这时他唱道:“又只见,小青儿怒目圆瞪杀气腾腾”,而一个“又”字是连续唱了三遍的,这就如同人在害怕的时候,说话也会结巴。接下来就是躲避小青的追杀,通过各种高难度动作来展现躲避追杀时的种种困难,但因为白娘子和许仙诉说衷情,许仙也懊悔自己听信法海的谗言,两人又和好如初回家团圆。
《白蛇传》最精彩的地方就是在于剧情的一波三折,人物感情的丰富饱满和时常性的变化。总结起来,我在演绎“许仙”这个人物的时候,是经历了和缓——紧张——和缓的心理变迁,同时也经历了爱慕欣喜——心惊胆战——懊悔自责的心理历程,人人都说许仙懦弱,但在我的表演里,我会赋予这个角色更多的勇气,因为许仙为了爱情还是会去勇敢追求的,因此在我的表演里,许仙不仅是一个普通的民间郎中,在某种意义上,我还赋予这个角色更多的勇士色彩。
“许仙”,只有简单二字,却囊括了万千情感,数种情怀;“梨园”只有简单二字,却有万千情衷,数种感怀。梨园带给我无数的欢乐,我演绎了许仙,但许仙成就了一个更好的演员,我爱许仙,更爱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