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的整体结构之美

发表时间:2021/6/25   来源:《中国教工》2021年7期   作者:张祖源
[导读]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素有“孤篇压全唐”之美誉,且无论其是否副实,单就此名而言,也足以窥见此诗之绝妙。而关于此诗的结构划分,历来各家都有不同的解释,讨论不一,结论也不一。
        张祖源
        河南大学  
        摘要: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素有“孤篇压全唐”之美誉,且无论其是否副实,单就此名而言,也足以窥见此诗之绝妙。而关于此诗的结构划分,历来各家都有不同的解释,讨论不一,结论也不一。
        关键词:《春江花月夜》;结构美
        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一体说”和“九段说”,又有“三段说”、“五段说”、“新五段式”等说法,这些分类方法皆是按照一定的分类标准而划分出来的。而在我看来,《春江花月夜》的结构之美并不需要如此严格的分类,其美就美在结构与情景交相辉映,融为一体,结构与所含情韵哲理是一个整体,通过意象、描写等等手段为我们勾勒出来了一幅绝美的“春江花月夜”之图。此诗重点绝不在层次分类或意义翻译,应该去整体感知诗人在暮春江畔,赏花看月之夜心中的所思所感。
        文章题目便是“春”、“江”、“花”、“月”、“夜”五个中国诗歌中常用意象的罗列,再由这些意象向时空、向宇宙、向人生所无限地延伸,其所指富含了深厚的意味,此题目其实就是对于全诗审美情趣和审美结构的一种概括,用意象地叠加罗列,先给我们以具象的感受,然后再上升整体的情景,最后表现诗人自己所思考的哲理,引人入胜。“首先是选取意象,如江、海、月、花、海雾、白云、青枫浦、鸿雁、鱼龙、碣石、潇湘、江树等,诗人所选取的这些意象, 有自然界中的自然现象,也有植物、动物,除此之外,还有诗人所写到的人物,这些意象之间确乎有一种联系,诗人将它们进行巧妙的安排,使之构成优美的意境,和谐自然,向我们描绘了一幅幅美景,月照花林,春江潮涨。”[①郑宇:《<春江花月夜>情景交融艺术探微》,名作赏析,2019年11期,第110-第111页。]本诗其实也是这样的展开思路。开篇八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描绘出江潮乍起,同海水连成一片,气势恢弘,气魄庞大,而后明月随潮涌生,“生”字极其传神地写出潮月共起的辽阔之感,使静物具备了“生”的活力。春潮浩荡千里,月光也贯穿千里,诗人将我们的视角瞬间拉长拉高。而紧接着,视角又瞬间被诗人拉回,江流婉转,月照花林,流霜纷飞,汀沙迷踪。这样视角连续轮番的变换,远近结合,高低协调,使画面极富立体感。
        之后八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是作者开始抒发自己的情丝,并将这种情丝巧妙地隐晦地引申为对于人生,对于宇宙时空的哲思,探索着人生的哲理与宇宙的奥秘。江畔之人也非初见月,江上之月也非初照人,然而千年过后,月还是江月,可人还是那当年被照的人吗? 人身处历史洪流之中,代代相传,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可月总是亘古不变,千年前的月和如今的月又有什么分别呢?江月不会去等待谁,我们能看到的只是浩荡的江水奔涌不息,送走一代又一代人。这几句看似是诗人在感慨时光匆匆,人世短暂,可仔细品来,其实蕴含了作者对于人生的热爱与珍惜,所谓“向死而生”也就是此种含义了,明晰了生死的价值,才会去更加热爱生命,珍惜时光。
        接下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总说思妇与游子的愁绪,用白云和青枫浦等情景轻描淡写,寥寥数笔勾勒出淡淡的愁绪,为下文具体写这两种愁绪做下铺垫。“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八句写思妇之愁,作者并未直接着墨,而是在描写孤月徘徊,照影妆台,玉户帘不去,捣衣砧还来”,从侧面烘托出一派孤寂愁绪之感。“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末尾八句着重写游子之思,月落路尽,归乡无计,空看江树,暗自啜泣,才真是一派孤寂凄凉之感。
        月光同时撩拨了思妇之愁与游子之思。似乎古人对于这两种哀思尤为钟爱,在《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中所表达的,其实也是思妇和游子的愁思。“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和在明月楼上的喟叹的人与在青枫浦里哀怨的人有什么分别呢。在思妇和游子身上同时存在着两种对立的情绪,游子“可回”与“难回”;思妇“有情”与“无情”。游子困于思乡却难回的尴尬处境,而思妇醉于不知离人之情是否尚在己处的惶恐,这二种情绪看似毫无关联,却在深层次上又有相通的地方,同样的迷茫,同样的不安,同样的不知所措,在这样的月夜中,化为了一体,随着江月流水,一同逝去了远方。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②王国维:《人间词话》,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 2017年版。]诗词同理,分析过这篇诗歌的结构之后,我们同样再从整体的角度来分析一下这首诗为我们所造的“境界”。“从孔夫子‘逝者如斯夫’的喟然长叹开始,滚滚流动的江水就是流逝时间的外在形象;而‘阴晴圆缺’的月亮,成了一种循环往复的永恒象征。短暂和永恒在‘江’、‘月’这两个意象上构成了巧妙的平衡和互补。谁意识到‘春江花月夜’的美好呢?是谁意识到天地之间人的渺小和短暂呢?是谁意识到人的生命像江水一样逝去不回呢?是谁意识到月亮阴晴圆缺却始终如一呢?只能是处在这个情景中的人了。”[③郑刚:《<春江花月夜>中的境与人》,语言文字报,2019年04月12日,第3版。]这样一连串的发问,其实正符合了诗人心中对于所要思考的问题的答案,时间流逝,岁月如梭,我们又能把握住什么呢?人皆会如同江水一样远远流去,留下的便只有月亮。我们的人生与宇宙相比起来又是多么的渺小,又如东坡所说“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如此看来,张若虚似又确乎深受佛理影响,无物恒常,万物皆变,何愁八苦,淡泊平生。
        在《人间词话》中还有关于有我无我之境的论述:“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④同②。]诗文前半部分即为“有我之境”,江水浩荡,朗月清风,好似先行“起势”。而后诗人这一主体逐渐淡出视野,转而描写思妇和游子的情感,是“无我之境”,这里其实是作者通过这两种情感来抒发自己的感慨和思考,至于思考了什么,上文已经进行探讨,在此不赘述。
        《春江花月夜》绝对是一篇难得一见的佳作,作者将自己的情与景、理穿成一条逻辑线,使其富有层次感地表达出来,将所思所感寓于结构之中,而同时又将结构蕴于无形,对于情境结构的把握也真可谓是臻于化境了。所以我们在阅读赏析的时候要从总体着眼,站在一定的高度去分析这首诗,这样才能对于千年前立于长江之畔,对月流珠的张若虚,有一个全面且深刻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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