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彤
青岛大学，山东青岛266071
摘 要：阿尔奈与斯蒂·汤普森将民间故事进行了母题和故事类型的分类，在这一分类系统中有一个名为“三兄弟”的故事类型，其中这一类型的故事很大一部分都包含两类母题，第一类母题是 “对勇敢的考验：任务”，第二类母题是 “最小的儿子获胜”。此类型的文本在国内外的民间故事中都有存在，从研究的角度来看，老舍的《四世同堂》与这种类型和母题都有所关联，本文以此理论，探究《四世同堂》中三兄弟所蕴含的个体成长及人性复杂等多种深层含义。
关 键 词：阿尔奈——汤普森体系 ；四世同堂； 三兄弟 ；个体成长
民间故事从口头讲述为始，贯穿于各个时代各个阶级，不同的故事拥有不同的叙事结构和故事情节，但故事之间往往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阿尔奈与斯蒂·汤普森将民间故事做了分类，形成“阿尔奈——汤普森体系”（即“AT”分类法），在这一分类体系中，将民间故事按照情节进行了类型和母题的分类。而类型与母题属于组成关系，母题是一个故事中最小的、能够持续在传统中的成分。[1]一个类型可以由一个母题组成，也可以是多个。在这个归类系统中，有一类型为“超自然的力量或知识”，在这一大的类型分类下，有一个“三兄弟”的小类型，其中这一类型的故事很大一部分都包含两类母题，第一类母题是隶属于“H考验”母题下的“对勇敢的考验：任务”，第二类母题是“L命运的颠倒”母题下的“最小的儿子获胜”。此类型的文本在国内外的民间故事中都有存在，从研究的角度来看，老舍的《四世同堂》与这种类型和母题都有所关联，以此理论，探究《四世同堂》中三兄弟所蕴含的个体成长及人性复杂等多种深层含义。
（一）社会环境的考验
根据阿尔奈——汤普森分类体系中提到的第一类母题“对勇敢的考验：任务”，《四世同堂》中瑞宣、瑞丰、瑞全三兄弟也面对着很多家庭和社会的挑战，但这与汤普森在民间故事分类系统中提到的考验类似但略有不同。汤普森所归类的考验集中在“任务”两字，往往是寻找某一具体而珍贵的东西或者是执行某一明确的任务，而祁家三兄弟所面对的“任务”则与整个社会大背景相关，面对的困难要复杂得多。《四世同堂》中的社会背景在抗战时期，北平陷落，国家危难之时，面对外在冲击，绝大多数人做出的反映代表了整个北平文化的悲剧——不抵抗。祁老太爷“只希望能在自己的长条院子里搭起喜棚，庆祝八十整寿”[2]，北平陷落后瑞宣上街，而大街上并没有变样子。他很希望街上有了惊心的改变。[3]祁家三兄弟即处于这一巨大的冲击挑战之下，他们面临的是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出路、如何抵抗外敌的入侵、如何以己之力救国家于危难，寻找一个新的中国。这是一个宏大而艰难的任务，而面对这一任务，兄弟三人所作出的选择不尽相同。瑞宣是一家长孙，他渴望走出祁家在外面的大天地中有一番作为，所以全家人只有瑞宣支持瑞全走，支持他向更远的地方发展；当他得知南京陷落时，他哭；当他收到瑞全的来信时他感到“一些泪，一些欣悦，一些悲伤，一些希望和许多许多的兴奋”[4]但是他身为长孙的特殊性使他不能义无反顾的投身国家，“瑞宣似乎懦弱，但实际上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心有报国之志却无法有报国之行，家国之间的矛盾使得瑞宣面对的心理磨难要比瑞丰和瑞全艰难得多。面对“勇敢的考验”瑞宣也只能以失败告终。瑞丰作为家中的次子，没有对家庭的责任心，更没有报国的意志。在这三兄弟中，瑞丰更像是整个社会文化背景的产物，代表了危险来临时大部分的知识分子，保家卫国这一考验任务对瑞丰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瑞宣多次劝说瑞丰，鼓励他走出去，像瑞全一样到更大的地方施展自己的抱负，他却选了一条相反的道路，在北平为日本人活动。而在这一过程中，他依然是墙头草，没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
面对保家卫国的考验任务，瑞宣和瑞丰都可以说是失败的，虽然原因不同但两个人都无法完成这一对勇敢的考验。但瑞全作为祁家的小儿子，在整个家族中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虽然他与瑞宣和瑞丰一样，是在旧传统旧礼教的熏陶中成长起来的，但是新思想的冲击，使他看到了封建文化和整个社会的弊端，成为了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新青年。在整个家族中，瑞全没有瑞宣作为长子身份的诸多顾虑，所以他能够以一个独立自由的青年人的态度去看待战争侵略这一冲击，他所考虑的是如何发挥自己在社会中的作用，如何以己之力保卫家国。“他还没有能决定怎样走，和向哪里走，可是他的心似乎已从身中飞出去；站在屋里或院中，他看见了高山大川，鲜明的军旗，凄壮的景色，与血红的天地，他要到那有鲜血与炮火的地方去跳跃，斗争。在那里，他应该把太阳旗一脚踢开，而把青天白日旗插上，迎着风飘荡！”[5]在战事刚发生时，瑞全在心里就已经有了诸多想法，所以在大哥的鼓励和支持下，瑞全成功走出，在抗战过程中发挥着自己的光和热，并且在之后带领着冠高第走向进步，直到日本投降后瑞全才回到家中。以阿尔奈——汤普森分类体系的故事类型与母题分类，这也是最小的儿子祁瑞全对考验任务的顺利完成，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二）最小的儿子获胜
在《四世同堂》这部小说中，面对任务考验的三兄弟处于一个家庭中三个不同的成长时期，长子瑞宣，与韵梅结婚，次子瑞丰，也已经与胖菊子结婚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最小的孩子瑞全虽然不知是否成年，但是和瑞宣和瑞丰两个哥哥相比确实还是没有成家立业，算是小孩子。这三兄弟的三个不同的时期可以近似看作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的三个不同的阶段。瑞宣作为家族中的长孙，祖父已至耄耋，父亲也已逐渐年迈，他是家族中最早成熟起来成家立业的一代，正因为其地位的特殊性，所以家族的责任和重担全然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虽然不是处在父亲位置确实的环境下，但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父亲在整个家族中所占的位置并不明显，他是经历过其他考验而成长成熟的人。而次子瑞丰虽然年龄上已经成年，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是无论是在社会中还是家庭中，他都是一个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人。他和他的妻子胖菊子，两个人都是不问家事只管自己快活的“摩登人”。在瑞丰的身上有两大特点：第一点是耳根子软，没心没肺，像个“无花果秧儿，老声老气，永远不开花”，他没有自己的主见，也没有要成就大事的抱负，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第二点是依赖性极强，这是他未完全成长的最重要的表现。[6]“家是他的堡垒，父母兄弟便是他的护卫，他的家便是老鼠的洞，有危险便藏进去，危险过去再跑出来，他只会逃避。”[7]与其他两兄弟相比，尤其是与大哥相比，祁瑞丰更像是一个未断奶的孩子，是一个成长失败的人。
而家中最小的儿子祁瑞全是正在成长的新青年。他自己也要在社会中也要学习生活的技能，经历磨难，接受社会的考验，成为一个能够独立面对生活的人，获得富裕的生活，富足的精神世界和属于自己的幸福。最终才能真正成年，而这种考验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成人礼的隐喻。对于瑞全来说，面对国家危难，能否走出封建家庭，以己之力在抗战过程中发光发热就是他所面临的成长考验，也是他能够完成自我成长的成人礼。
注 释
[1](美)斯蒂·汤普森:世界民间故事分类学[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499.
[2][3][4][5][6][7]老舍：四时同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1.25.293.36.299.305.
参考文献
[1](美)斯蒂?汤普森:世界民间故事分类学[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
[2]老舍：四时同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3] 潘晓娟.通往幸福的窄门——民间叙事“三兄弟”类型的母题解读[J].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2013,31(03):36-38.
[4] 李星辰.论中国现代小说中的“三兄弟”叙事模式——从《激流三部曲》《财主底儿女们》《四世同堂》谈起[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27(11):10-14.
[5]盖钧超.“三兄弟模式”童话的原型探索[J].文教资料,2008(32):4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