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时光(外一首)

发表时间:2021/7/13   来源:《文化时代》2021年第1期   作者:肖霜泽霖
[导读]

        肖霜泽霖
        菜市上的三轮车受了冷接二连三地咳嗽,街边的白炽灯下蒸包子的笼屉在不停地叹气。那个冬天,是世界的又一个暮年。而今,万物复苏,世界的另一个春天如约而至,可我却不会有下一次的再少年。
        我为时光摆渡,撑着长篙向某个约定过的岸边漫溯,越靠近我越退避,越无风我越慌乱。快上岸时,我惟一能做的,却只剩回头、顾盼,而后将这指顾间的十九年忆起又爱上。
        十九年,恍如一场万里长梦。
        梦得太长梦得太深,梦得太真。譬如你的赴约而来;譬如春雨后同你一起种栀子;譬如,初见。我把这些通通梦见,所以才固执地相信彼此的灵魂各有残缺,我们来人间一趟,必定要与那惟一契合灵魂相遇,于是我划慢了桨,既做着时光的摆渡人又做着你的信徒。
        岸边的芦苇招了招手,思绪就被挑起。
        我的青春承载着我的幼稚和虚妄的幻想,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写着自己的剧本,在梦中沉溺于不曾见过的粉色泡沫。
        我以为,我心跳的频率会为了梦中那个穿着白衬衫在树下同蝴蝶耳语的少年而加快;我以为,我呼吸的节奏被打乱是因为撞上了校服上有浅浅肥皂味的男孩;我以为,我面上的绯红是因为那个夕阳下逆着光的侧脸而显现。可是,都没有。
        我只是,于你的万分温柔中沉醉,于你沉沉的目光中迷乱,夜风与月光又将我灌醉,我与我纠缠,问我,问不出答案。我越挣扎越沉沦,越思索越狭隘,太多的话都塞在喉头又化为一汪水色,雾了眼眸。我的心和着天上的雪完成了高空作业。雪落地而融,心落地生寂。
        起风了,岸上的风景变得匆匆,思绪跟着这样的匆匆打成了结。
        长篙在水上划起波澜又散开,一圈一圈,越来越快,我寻找着,几近疯狂地寻找着,为了那惟一契合的灵魂,也为了你。
        人类的悲喜很难相通,但于己身的悲苦和感怀在不同的人事上却紧紧相连,忆起一件,千万件就不请自来。我一下子燃起了太多的焰,将我的心烫化了,火焰和灰烬随风走了,我怎么留也留不住。
        风止了,我将目光从过去中剥离,又放慢了撑船的篙,我看着约定的岸边在靠近,一点一点,挤碎了我对遇见你的期待。我踏上那岸边,丢了船,弃了桨,做了时光的逃兵。
        后来,岸边的栀子开了,岸边的船不知飘向了何处。
       

        乡槐
        她躺在槐树下的摇椅上乘凉,窗外的蝉不知累的叫着,叫久了终显得聒噪。但她也不嫌吵,也不嫌大地如火烤般的热,热浪一股股地来,她却依旧安详地躺着,顽皮的小童跑来搅了她的清宁,问她:“奶奶,这红花如今这样好看,可到了秋天就变得枯黄难看,怎样才能叫它永远不变色?”
        “把它种到心里。



        她说,她活得愈久,愈觉得生活的色彩单调,从初来世间的白,到后来有的红橙黄绿,弃了红橙黄绿,又有了青蓝紫,到最后又靠向了白,她说最后这泛了黄,染了年月的白,虽是旧了点,但她最为喜欢。她说:“这样的白像槐花,还带着槐花的香哩!”
        这究竟是怎样醉人的色呢?兴许是因为年深月久的缘故?又兴许是因为染了她满眼柔光吧。
        许是时间的淘气,又许是岁月的造诣,但总归,那槐花的白,确确实实种到了她心里。
        红花扭捏着身子同缕缕凉风寒暄,阳光也晕出了一圈圈彩虹,她开始坐在摇椅上讲故事,像大多数的老人一样,口述着自己平凡又不会再重来的一生,那些往事仿佛还有着温度,那些记忆还无比的鲜活,仿佛,她还是那个十六岁的丫头,她还是那个槐花树下的姑娘……
        她晃了晃手里的蒲扇,缓缓说道:“我十六岁时逃荒来到这儿,二十岁时种下了这颗槐树,六十年了,这槐树终于长的和我故乡的槐树一样大了。”小孩问起她的故乡,她说早已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门前的槐树是否还在。总之,那儿不再是她的家,也没有她的亲人,从二八妙龄到耄耋之年,她自来到这,便没有再回去一次,也没曾想过要再回去。
        一朵槐花从枝头缓缓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她轻轻将那朵花拿下,轻轻地,轻轻地,温柔极了,眼中却是说不上的复杂,眼中混浊的泪像是雨后快要干涸的水洼一般。她说:“我当年就是带着这样白的一包槐花来到这的。”她讲起她的小时候——家里穷,除了自家种的地瓜玉米,一年到头都没有别的食物可以丰富一下餐桌,唯独春天槐花开的时候,能有些新鲜的玩意吃。槐花盛开的时候,每天叫醒她的,就是那沁人的香,那时的她,觉得槐花是最美的花,槐花的香也最是好闻,槐花的白是这世间最有生命力的颜色。到了如今,亦是如此。
        她离开故乡时,她的奶奶告诉她:“你在这儿生,你在这儿长,即使有一天你离开了这,不再归来,你的根也是深深扎在这地下的!像那槐花一样,香气飘了十里,根却永远在这,跑不掉,飘不走。”
        她确实没有再回去,却也是常想起那儿的,只是那个被她唤作故乡的地方,在她的心里早已成了废墟,她来到这的头两年,父亲上山采药失足坠亡,奶奶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不久后也随她父亲去了,她二十岁时,母亲改嫁,也将她草草嫁了人,从此也没了音信。她在院子里种上了槐树,连同她梦里的故乡一起,埋在了厚厚的黄土下。
        风景等的是过客,故乡等的是归人,像孤雁归巢,像倦鸟投林,能抚平一身伤痕的地方唯故乡而已。但,她的故乡本身就是一道伤,她的故乡成了她生命里的一道风景。当名为故乡的地方拿你当了生人,没人知道你的姓名,没人知道那个地方也曾载满你的记忆。如此这般,你同你的故乡而言,已是个匆匆过客了。
        一转眼,她已经是个老人了,她种的槐树已长大,嫩嫩的白花个个可爱,她就躺在自己所种槐树下的摇椅上,闻着熟悉的花香,看着沁心的白槐花,听故事的小人已经无聊的睡着。她醒着,她笑着,像极了她十六岁时的样子。她睡了,在最爱的槐树下睡了,在最爱的白槐花的美中睡了,她回到了她的故乡,看到了门口的槐树,飘下了几朵白槐花……
       
       
        个人简介:肖霜泽霖,女,笔名萧了了,渭南合阳人。就读于西安培华学院,爱好文学创作,作品偶有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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