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秀
重庆师范大学 重庆北碚 400700
摘 要：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在2005年初，出版发行了三套被历史掩埋近一个世纪的，适合于低年级的语文课本：《商务国语教科书》、《世界书局国语读本》《开明国语课本》。这三套民国老教材在中国现代出版史上，算得上是最耀眼的三颗明珠。1917年发行的《商务国语教科书》，十年间，发行量居然高达七八千万册，成为民国时期影响最为深远的初小语文教科书。初版于1932年《开明国语课本》，发行期间，创下了印行40多个版次的记录。《世界书局国语读本》也出版于上世纪的30年代，更被誉为是受“五四”新文化影响最早的白话教材之一。本文聚焦于1917年初版的《商务国语教科书》，聊聊笔者的所感所想。
《商务国语教科书》全套8册，原名《共和国新国文教科书》，由当时教育部审定，供初等小学使用。教科书设定依据的是1912年公布的《壬子癸丑学制》，为日本学制，小学七年，前四年为国民学校，后三年为高等小学校。编者庄俞认为：“只有我馆的《最新教科书》是依照学部所颁布的学堂章程各科俱有的，所以独步一时。”商务教科书恰逢其时，严格按照学期制度来编著。这种按学期制度编辑的方法，“实开中国学校用书之新纪录”。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05年重印时，在保留原书风貌的同时，依据今天人们的阅读习惯，删去部分不合时宜的内容。重印后的《商务国语教科书》总共284篇。第一册的前33课只有图片没有文字。从34课开始，出现文字，通篇仅8字：“夜间早眠，日间早起。”“教科书的取材内容源自儿童生活，并随着儿童生活的进展，逐渐扩展到整个社会。”第一册主要教儿童养成良好的习惯，第二册主要教儿童识字及教授简短的句子，“从第三册开始出现简短的短文，前三册内容都与儿童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联，易于被儿童接受。从第四册开始，文章渐长，渐渐引导儿童去了解我国的政治、历史、地理等知识，同时也编排了与儿童日常生活紧密相关的自然科学知识。本套教材的选文多故事性文章。语言多用记叙和说明，兼有议论，也有犀利的议论文。”这套教材属于文选型的教科书，采用浅近文言，文字简明，由易到难、由实到虚、循序渐进，是《商务国语教科书》的编写特点。体现这一编写思想的篇目在教材中很多。比如上册《全体之功用》、下册《口》和《多言无益》，这三篇课文，第一篇大致介绍人体的构造，第二篇加深至从人的五官数量的角度，教会学生要多听多看多做事。而第三篇则借先哲话语，上升到说理层面，启发人不可多言。由此，可以看到教材编写者在编写教材时，遵循了儿童循序渐进的认知特点和学习心理。
《商务国语教科书》“透着民众皮肤上的冷暖，不呼口号，不居高临下，不繁文缛节”。描摹小学生生活的篇章比比皆是，根据小学生生活的林林总总，来编写课文，是《商务国语教科书》最大的亮点。从处世、居家等生活方面取材，以儿童周围事物和见闻立义、注意农业、工业、商业等实用知识和日常应用知识，选题丰富、涉及面广。
在内容的编写上明显受到美国教育家杜威“儿童中心”和“实利主义”教育理论的影响，内容上多取材儿童熟悉的学校及家庭生活，十分注重儿童学习的趣味性，注重实用类文章的学习，还有语文与其他学科的联系。如“朱儿事亲孝。每得食物，必以奉母。一日，至姑家。姑给以果饵，儿不食，姑问故，对曰：将携归奉母也。” “李生有地图，张生借阅之，约日曜，送还，及期，张生如约送还李生。”在思想上重视语文学科的教化功能,教科书“上有信念，下有常识”，涉及仁、义、礼、智、信、孝、自强、自律等传统文化方面的内容，编排上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古代蒙学读物有相似之处。从课文的题目《入学》《敬师》《爱同学》《课室规则》《操场规则》《仪容》《孝父母》《慎食》等可见一斑。通过这套教材，孩子们不仅可以学习传统文化中优良的美德，同时，教材中文言文和白话文交叠，孩子们可以在学习语言文字的过程中受到熏陶。如第162课《运动》：钟儿饭罢，跳跃为戏，未几，气喘汗出，腰腹作痛。父曰：“运动失宜，有碍卫生，饱饭之后，当缓步院中，使所食之物，易于消化，今汝饭后跳跃，是失宜也。后当慎之。”
在《商务国语教科书》的语言风格上，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文体较多采用文言文，具有明显的韵律，韵文是汉语的重要特点。汉赋、唐诗、宋词等，从语言形式上均属于韵文，有三言、五言、七言等。旧时私塾读物就已采用韵文。《商务国语教科书》发行于新文化运动前夕，继承了这个特点，基本采用文言文。这些课文句子凝练，意思浅近明白，读来隽永有味。从笔法上看，有叙事、有写景、有状物。韵律使课文清新活泼、跳动着欢悦、和谐的旋律。句子简洁凝练，念起来婉转和谐、抑扬顿挫、富于音节之美。如《采菱歌》：“青菱小，红菱老，不问红与青，只觉菱儿好。好哥哥，去采菱，菱塘浅，坐小盆。哥哥采盈盆，弟弟妹妹共欢欣。” 《放假歌》：“学堂乐，乐何如，请君听我放假歌，吾曹自到此，一岁忽将过，同学相亲爱，先生勤教科，读书已二册，识字一千多，学堂乐，乐如何，请君同唱放假歌。”
第二点是字幅篇章不长，教材中文章大抵都在五十字左右，只有极少是超过一百字的。每篇内容相对单一，并且大部分以故事呈现，符合小学生的年龄与思维特征，如《口》讲道理，如《雪》描情景，如《姊妹》叙亲情，如《龙舟》记民俗，均凝练集中，五六十字便将要说之事说完，其精炼，其生动，其适合儿童。
本书初版于1917年（清朝灭亡于1912年），由当时任教育总长的蔡元培审定，是民国早年的语文课本。在当时国民总数为4亿的情况下，这本书十年内发行量达到七八千万册，是世界教科书史上版次最多的一套教材。可以说，这本书对当时的国民的“语文素养”起到了深远的影响。本书的著名出版人张立宪说：“这套书再版之后，托吴宓之女吴学昭送给杨绛先生。她小时候在北京读的小学，用的就是这套书，杨绛先生拿到之后，翻开第一页，不用看书上的文字，朗朗上口，还能背诵。可见，早期教育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深，过了几十年，一旦被触发，马上就能倒背如流，让我们非常感动。”这本书的再版，让我们体验到了民国时期的教育风貌，也为我们目前的教育提供了一块反思的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