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涛
首都医科大学，教务处
摘要：在医学教育中引入“视觉艺术”，不仅能够培养医学生的反思能力，促使他们更加富有同情心，而且有利于磨练医学生的观察技能，提高诊断水平。此外，“视觉艺术”也有利于激发学生的创造力，甚至可以调节医学生因枯燥的学习生活所产生的压抑情绪，让他们能够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关键词：视觉艺术、医学教育、反思能力、观察技能、创造力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视觉艺术”越来越多地被纳入医学院校的课程之中，但这些课程并不是以提升医学生的反思力、观察力及创造力为核心，而是作为高等院校公共素质课的有机组成部分，这并不能解决医学教育所面临的一系列实际问题。[ 视觉艺术：传统意义上，主要包括绘画、雕塑、建筑与工艺美术，工艺美术后来演变为设计。]随着医学知识和技术的日新月异，伴随先进诊疗手段而来的，还有各种不绝于耳的“医患矛盾”。人非机器，但对于一些医科学生来说，尤其是那些刚步入大学校门的临床医学生们来说，很容易把人看成是简单的部件集合。当他们开始与模拟病人接触或者真正走上工作岗位时，很容易发现情感、心理和精神因素对其工作的重要性。然而，反观我国医科院校的人才培养机制和现状，很容易发现，即便一些大学设立了医学人文学院，在公共素质课中突出美育的重要性，但大多数课程都是选修课程，且与各专业学生的结合度不高。目前，我国正处在两个百年的历史交汇期，开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伟大征程需要新型医学人才，“培养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的人民健康守护者”，[ 参见《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快医学教育创新发展的指导意见》，网址：http://www.moe.gov.cn/jyb_xxgk/moe_1777/moe_1778/202009/t20200923_490164.html （登陆时间2021年5月25日）]需要各医科院校不断革新教学理念和方法，为医学生的高质量发展创造平台。将人文学科与扎实的医学知识和过硬的技术有机结合，重新审视“视觉艺术”在医学教育中的价值，将“视觉艺术”与医学教育相结合，开设独具特色的“视觉艺术”类课程，在实现“视觉艺术”人文价值的同时，改变我国传统医学教育中对自我反思重视不足，对“同理心”缺乏培养经验，以及对学生观察能力缺乏具有针对性训练的局面。
一、提升反思能力
“视觉艺术”是培养医学生反思能力的有效工具。反思是医学生必备专业能力之一，这对有效沟通、良好医患关系和准确收集临床信息有着重要价值，而这种能力恰好可以借助“视觉艺术”手段得以提升。英国著名小说家威廉姆·萨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曾在《月亮和六便士》一书中说，“艺术是情感的宣泄，情感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语言。”有意义的“视觉艺术”，无论是绘画、雕塑、还是摄影，通常都蕴含着浓烈的情感表达。医学与艺术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医学也是需要情感表达，这也是医学人文备受重视的原因之一。“视觉艺术”的创造和分享过程为艺术家们提供了反思和自我成长的渠道，同样，医学生利用“视觉艺术”工具，在欣赏和分享中不断反思自我、反思医学问题，进而推动对医学生“同理心”的培养，这对于指导他们未来的医学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艺术是情感的表达，读懂艺术需要情感共鸣和想象。事实上，想要读懂艺术品，就需要在欣赏的过程中不断反思。这种反思的魅力同样是医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医学院校的学生经常被要求停下来反思学习经验：什么进展顺利？下一阶段学习什么好？可以说，一个医学生的进步就是在不断的反思中完成。医学生通过欣赏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视觉艺术”作品，在欣赏中进行交流，结合自身经验对艺术作品进行解读，进而达到情感共鸣。例如，在鉴赏克劳德·维尼翁的绘画《沉思的大卫与歌利亚之头》和路易斯的雕塑《边境》时，就很容易激发医学生的情感对话。通过对这两件具有代表性艺术作品的鉴赏，医学生们会不自觉的展开讨论、反思，滋养“同理心”反应，他们可能会不断反问自己，在科技技术不断进步的今天，“谁才能够获得高质量的医疗保健呢？”在欣赏过程中，以“视觉艺术”作品为依托，参考自己的实际经历，很容易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关于艺术、反思及在医学教育方面的意义，国外研究早有涉及。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Columbia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和威尔康奈尔医学院（Weill Cornell Medical College）的研究者们曾以实证研究的方式，跟踪47位大学一年级学生4年，发现通过艺术课程学习，学生的反思能力、容忍度及个人偏见都得到了提升，尤其反思能力提升明显。[ Casey Lesser, “Looking at Art Could Help Med Students Become Better Doctors”, Nov. 27, 2018. Online: https://www.artsy.net/article/artsy-editorial-art-help-med-students-better-doctors (登陆时间2021年5月20日)]马萨诸塞大学（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医学院一年级学生在学习“分离呼吸”（One Breath Apart）的解剖学课程时，将艺术为基础的反思模块融入其中。[ Sandra L. Bertman, One Breath Apart: Facing Dissection, Amityville, NY: Baywood, 2009. ]在一篇《艺术博物馆和医学教育》的研究性文章中写到，让医学生和医学专业人士在博物馆内欣赏艺术作品并进行反思大有益处。[ Penny Snyder, “ The Art Museum and Medical Education”, May 6, 2019. https://blantonmuseum.org/2019/05/the-art-museum-and-medical-education-2/ (登陆时间2021年5月20日)]在《普通内科医学杂志》（Journal of General Internal Medicine）上刊登的一篇科学研究成果表明，“医学院学生参与艺术和人文学科，表现出开放、智慧和同理心的品质”。[ Anne Hoffman, “Prescription for arts classes could make med students better docs, scientists say”, February 15, 2018. https://whyy.org/articles/prescription-arts-classes-make-med-students-better-docs-scientists-say/ (登陆时间2021年5月20日)]众多研究表明，“视觉艺术”在医学教育中的反思价值不言而喻。博物馆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教育基地，在这里可以为医学生或医学专业人士提供反思和共享的空间，而这是学校或医院所不具备的。国外的相关研究走在学术的前沿，这为我国医学院校学科体系、课程建设提供了宝贵的可借鉴经验。
二、磨练观察技能
“视觉艺术”在医学教育中磨练观察技能的价值尤为突出。观察技能是医学生必备技能之一，它有助于医学生在未来工作中更好地了解患者病情、体会患者焦虑和对疾病的恐惧，进而软化他们对现代科学技术的过渡依赖。但医学院校却很少专门开设教授观察技能的专业课程。观察意味着仔细察看，有时人们会认为它发生了，但也许它并没有发生。尤其在临床医学中，临床观察需要的不是简单一瞥，而是对视觉信息的灵活整合。
“视觉艺术”是一种美学推演，观者通过仔细观察，令所看到的图像产生意义。艺术与医学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艺术家通过形状、颜色和构图来表达他们对世界的独特视角，并以此向观众展示他们是如何诠释世界。同样，医生在诊断的时候，需要用眼睛仔细观察细节，他们必须读懂患者的身体语言，并理解这一微妙信号，并在疑难杂症的描述中发现一种普世的阐释模式。因此，艺术家和医生都是“一眼就能解读”的专家。我们都知道，观看一幅绘画作品需要全神贯注，如果你的眼睛移动了，画也变了，你会注意到画的纹理、颜色、光的方向、对称性和透视都发生了变法。而且由于艺术作品具有主观性特点，所以人们可以有更多的解析和预测。现代医生的工作主要是分析检查结果，但好的医生也应注重观察，注意一些细节。比如褪色的皮肤，或暗示不适的肢体语言，可以为正确的诊断提供重要的线索。因此，可以利用“视觉艺术”作品，通过理解和重构艺术作品所要传达的内容，来培养医学生在未来实践中所需具备的观察技能。
观察技能对临床医学生、眼科、皮肤科等专业的学生尤为重要，因此，面向这些学生开设专门的、系统的观察技能培训课程尤为重要。
宾夕法尼亚大学佩雷尔曼医学院（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s Perelman School of Medicine）的吉尔·宾南鲍姆（Gil Binenbaum）曾说:“艺术培训对许多专业都有帮助，尤其是眼科、皮肤科和放射科，这些专业的诊断和治疗方案主要基于直接观察。”[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School of Medicine ,“Art courses could help medical students become better clinical observers”, September 6, 2017, https://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17/09/170906103528.htm (登陆时间2021年5月20日)]“视觉思维策略”（Visual Thinking Strategies，VTS）是目前国内外研究最多的一种“视觉艺术”教学方法。这种方法最初在博物馆艺术教育中被广泛使用，即通过教师引导学生对绘画作品展开小组讨论，进而帮助学生提高观察能力、表达能力，在讨论中逐渐让自己成熟起来。利用“视觉思维策略”培养医学生们的观察技能早已有。在北美的医学院校中，视觉艺术观察项目被列为医学选修课，一些院校还与博物馆合作，使用“视觉思维策略”教授医学生，以提高他们的观察技能。在一篇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的新闻报道中指出，“研究人员发现，参加艺术观察课程的学生在临床观察和职业发展技能方面有显著提高”。[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School of Medicine ,“Art courses could help medical students become better clinical observers”, September 6, 2017, https://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17/09/170906103528.htm (登陆时间2021年5月20日)]哈佛医学院发现，在“视觉艺术”方面，对医学生进行培训可以帮助他们发展临床观察技能，这与只接受常规培训的学生相比，参加了艺术观察练习、将美术概念与物理诊断相结合的主题教学和生活画课程的学生，通常在观看皮肤病变照片时表现出了更好的视觉诊断技能。[ Dolev J, Friedlander L, Braverman I., “ Use of fine art to enhance visual diagnostic skills”, JAMA,Vol.289,Issue 9, Spt.01, 2001 ]因此，将“视觉艺术”引入医学教育，利用好“视觉思维策略”，开设专门的、系统的、公认的培养医学生观察技能的课程体系，势在必行。
三、激发创造力
“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国家富强、民族复兴都离不开创新驱动，教育是创新之源，是知识经济的核心。现代医学教育需要培养具有创新意识、创新能力的医学人才。医学教育通常易趋向于标准化，在某种程度上，往往会不经意间培养出循规蹈矩的从业者。传统上，死记硬背的教育方式扼杀了学生的敏锐性和创造力。尽管在医学领域有着很多具有创造力的栋梁之材，但大多数医学生最终还是会成为一名普通的医务工作者，而不是真正的创新者。尽管如此，我们能否创造可能性的条件，让医学教育鼓舞人心，凝聚蓬勃发展的创造力？将“视觉艺术”引入医学教育，通过欣赏或创作，精心引导，使医学生心旷神怡，进而激发创造力，取得创造性的成果。
“视觉艺术”为医学生提供了一个发展自我、释放压力及创造潜能的机会。在医学院校中，学生很容易忘记的一件事，那就是享受学习的重要性。事实上，这的确很难，在学习了几个小时之后，尤其在医学仍然依赖死记硬背这种情况下，享受学习过程甚为困难。但“视觉艺术”却可以让人赏心悦目，令枯燥的学习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恰是在“视觉艺术”作品的思考、探索、讲述和创作过程中，他们才真正开始理解病人饱受疾病折磨的痛苦和战胜病魔的喜悦。与此同时，医学生的学习压力、抑郁情绪亦能在艺术作品的欣赏和创作中得到释放，因为艺术具有舒缓、反思和恢复的力量，它可以抵消医学院校或医学实践给医学生所带来的压力。“视觉艺术”不仅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探索和表达情感的机会，而且为他们从沉重学业的负担中提供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爱因斯坦曾说，“创造力是智慧的乐趣”，的确如此，培养医学生的创造力，不但有助于医学生成为棘手问题的创新思维解决者，而且可以使他们心情愉悦，找到生活的乐趣。国外的很多“视觉艺术”研究成果表明，将“视觉艺术”引入医学教育，有助于激发学生的好奇心和想象力，这是医学创新不可或缺的动力源泉。利用“视觉艺术”，医学生不断发展自我，陶冶情操，开拓思维，为未来成为更好的医生打下坚实的基础。
总结
医学与艺术，科学与美，两者似乎都在人体中相遇。医学旨在揭示人体的机制，而艺术则是用人体的形式来表现绘画中美的理想。艺术之于医学的价值越来越被世界医学界所认可。目前，很多国外医学院校都开设了“视觉艺术”类课程，突出艺术的价值，这种价值不仅仅局限于艺术素养方面，而是更强调“视觉艺术”在提升专业技能方面的价值。近年来，国内的一些医学院校也意识到艺术在医学生技能培养方面的重要性，纷纷成立医学人文学院，但大多处在起步阶段，既缺乏专业的师资人才，又缺乏公认的课程体系，还时常得不到学生的认可。鉴于“视觉艺术”在培养医学生反思能力、观察技能、创造力等方面的重要价值，我国的医学院校应借鉴国外最新研究成果，探索符合中国特色的“视觉艺术”医学课程，为我国实现现代化，培养“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的好医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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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钟沁怡，唐颖，秦小芬，罗佳欣，郭佳，《视觉艺术训练在护理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中的应用》，中华护理教育，2020年第12期
[4] Mann K, Gordon J, MacLeod A., “Reflection and reflective practice in health professions education: a systematic review”, Advances in Health Sciences Education, Vol.14, 2009.
[5] Casey Lesser, “Looking at Art Could Help Med Students Become Better Doctors”, Nov. 27, 2018.
[6] Sandra L. Bertman, One Breath Apart: Facing Dissection, Amityville, NY: Baywood, 2009.
[7] Penny Snyder, “The Art Museum and Medical Education”, May 6, 2019
[8] Anne Hoffman, “Prescription for arts classes could make med students better docs, scientists say”, February 15, 2018.
[9]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School of Medicine ,“Art courses could help medical students become better clinical observers”, September 6, 2017.
[10] Dolev J, Friedlander L, Braverman I., “ Use of fine art to enhance visual diagnostic skills”, JAMA,Vol.289,Issue 9, Spt.01, 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