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山
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区职业技术教育中心 063300
唐代文人杜牧有句名言:“以意全胜者,辞愈朴而文愈高;意不胜者,辞愈华而文愈鄙。”乍看起来,他像是推崇朴厚为文,反对绮靡文风,特别是深恶华而不实的文风。
但我们看他写的《阿房宫赋》,就会领教他的文采飞扬。他的作品似乎并未体现他自己的文论主张。
我并不是说杜牧的赋文华而不实,它当然是“华而实”的,但他提倡的是“朴而实”啊!看来质木无文毕竟不算是优点。
《论语》中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我揣度孔子所说的“质”即是杜牧所说的“意”;而孔子所说的“文”就是杜牧所说的“辞”。杜牧于“意”和“辞”之间更强调“意”,即于“质”和“文”之间更注重“质”。而孔子则取中庸之道,强调“文”和“质”的和谐统一。有趣的是,杜牧的以《阿房宫赋》为代表的诸多作品却以实绩贯彻了孔子的文质观。
无法回避的是,至今日仍有一种轻忽文采,视文采为空气的观点。这部分人认为“文以载道”,语言文字只是那个“道”的载体,本身并没有什么“采”(彩)可言,那些所谓的文采不过是一些好“转文”的酸腐文人给生“转”出来的。
唉!要给不知文采为何物的人讲清文采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正如一个老中医要给外国来留学的青年学生讲清什么是经络,那是十二分困难的。
因为他总要通过解剖亲眼看一看,可是经络是看不见的呀!唉!人们总以为亲见才是实证的唯一手段,这是一个大误区!有些人就是绕不出这个死胡同!
关于文采有无的争论,很像十几年前国内美术界对于“笔墨是否等于零”的大讨论。现在我借过来进行类比说明。
当时的一派认为,所谓的“笔法”、“墨法”只不过是绘画的一种形式手段,线也好,面也好,墨也罢,色也罢,只不过是为表现物象。拿中国画的主要艺术语言——线条来讲,这一派就认为,线条的成败完全在于能否恰当地“以线示体”。至于笔墨的形式美其实是微不足道的,也即“笔墨等于零”。另一派当然是充分肯定笔墨这一形式要素的独特审美价值的。
我思索了十几年,得出了很明确的结论:笔墨绝不等于零,非但不等于零,而且是中国书画艺术的“魂”。他也绝不是一个外在的单纯的形式要素,它本身就是内容的一部分。我们今天大概是受了西方的影响,习惯于将艺术拆分为内容和形式两大要素。其实中国传统的艺术理论中最讲究的是“气韵生动”。一个“气韵”,很难说清是内容还是形式。在中国传统的艺术观中,内容和形式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
那些否认笔墨价值的人,其实一点儿都不懂艺术,特别是不懂中国艺术。
文学艺术和书画艺术是相通的,基本原理也是一致的,干脆,“文笔”也可以直接叫做“笔墨”。
所以,最后将观点归结如下:
1、文采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客观存在的;
2、文采是历史形成的,它的有无高下不会服从个人的主观偏见;
3、文采之于文章(特别是文学作品)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有用和有益的,是非常重要的,是决定作品成败的关键,因而是应该努力追求的;
4、同书画艺术中的笔墨一样,文采之于文章也不仅仅是一个形式因素。文学作品的实际存在状态是“质”中有“文”,“文”中有“质”,“质”就是“文”,“文”就是“质”,二者不是两码事,而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