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辉
云南艺术学院文华学院 650102
摘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想要挣脱时代的牢笼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在当下信息资讯极为丰富,科技极为发达的时候,山水画的存在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传统的审美精神是否需要在当下文化中留存?对取舍观的解读是基于文化的感性还是理性的分析?
关键词:山水画 写生 取舍观
中国是一个经历了数千年的文明古国,她拥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特别是在绘画艺术方面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古代山水画家不但给我们留下了永远也读不尽地精美山水画卷,而且也留下了许多对我们有指导意义的画学思想。以传统山水画中的经典作品为范本,深入研究作品背后山水画家直面自然时的状态,以及如何从自然中提取和凝练物象,最终化作“笔墨体”,展现出笔墨之美,传统山水画的取舍观就蕴含其中,若能理解取舍观,当代山水画写生便不会迷失在西画的观念之下。当把中国的山水画与西方的风景画进行一个横向比较时,不难发现中国山水画呈现出来是一种幻象感,更像是内化于心灵的理想化风景,笔墨不能再现自然的视觉真实,却能挖掘自然内在之真,山水画中没有真实的自然光线,没有真切的自然色彩,只有纯化后的笔墨形态。
有什么样的文化土壤,自然就会生长出什么样艺术,山水画有着中国文化特有的审美感受。透过经典的传统山水画作品,可以看到中国画家面对自然时,拥有自己独特的取舍观。梳理山水画的审美精神,才能从文化的底层探析山水画特有的取舍观,下面通过三个方面分析山水画的审美精神:
1.追求自然的恒久性。山水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里绝不仅仅是自然风景这么简单,它似乎作为一种永恒的时空而存在。如果从微观层面看,花草树木随着季节的更替,在荣枯间不停的转换;如果从宏观层面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总是以循环的方式进行,存在了千万年的山水在人类感知中,它是不变的,它是具有恒久感,同时察觉到人类自身的渺小。宋代山水画的代表之作,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将自然的恒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丰碑式的构图是一种永恒的屹立,山下道路上的行人只是这世间的过客。元代画家倪瓒“元四家”之一,擅山水,枯木,竹石,他的山水作品以天真幽淡为趣,主张表现画家“胸中逸气”重视主观意兴的抒发,《容膝斋图》是他传世代表作。我们可以从画面中感受到一种恒定的自然,画面本身包容着自然环境的整体氛围,远远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同时透过画面也让我们感受到幽淡的人格精神。他们追求自然的恒久性,无论在审美追求还是实现方式上都找到了契合点。
2.追求人化的自然。当我们放眼中国土地上的山川时,有多少凭栏登临处,留下了文人名士抒发他们历史感慨与人文情怀的崖书、匾额、对联、碑刻。中国的园林建筑更是蕴含了中国人的山水情节,受“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支配,中国园林十分推崇自然情趣,重视山水的自然形象,以山水为主体的布局将建筑置于山水之间。中国画家谈论自然山水时总离不开人,这也是山水之所以为山水,而不是客观风景的原因所在。
山水与人之间通过“思”链接起来,画草木表达人之风貌,画山石表达人之风骨,画云水表达人之气息血脉,山水成为了精神化的人,而非物质性。
3.追求诗意的境界。王维既是一位充满创造精神的诗人,也是一位充满创造精神的画家,他的绘画作品本身便为诗意的视觉形式提供了生动的形象。如《雪溪图轴》尽管只是一幅托名于他的伪作,却能使人间接地看到王维的追求。画面以雪景为题,平远构图。近景画山脚、小桥、房舍、行人;中景,一条未结冰的河流横贯画面,水面平静,水中一人驾舟;远景,对岸雪坡、树木和房舍掩映在茫茫雪原中,呈现出一片静寂的山村景象,似乎可以让人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和行人悄然行走的脚步声。苏轼赞其“画中有诗”,我们确乎能感受到。
追求自然的恒久原因在于人类生命的短暂;追求人化的自然是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追求诗意的境界是对美的追求化作有形的艺术。取舍观的来源正是基于此,人类并非与自然格格不入,融入到自然之中,抓取自然中蕴藏的美感和韵律,摒弃掉表面的浮华,最终呈现出的山水画是有人格存在的艺术。古代山水画家基于这三点审美追求,确立了自己独特的取舍观:第一,为追求自然的恒久性,他们深入自然,全面地认识事物,集中表现对象的形态特征及其形象间微妙和谐联系的丰富自然形态,体现事物的本质规律。自然是艺术的源泉、原料和起点。但自然本身并不等于艺术,只有经过我们精心地加工、提炼,才能真正达到山水画写生的目的。自然的恒久是超越时空的,其中蕴含着艺术的本质。北宋画家范宽为体察和表现自然山水之真,表达山林间所感受到的山水之趣,并将心中形成的意象诉诸于笔端,为真山水传神;第二,写生即是抒发性情,体悟生活。写生过程中对景写照,触发幽思,图解自然并非山水画的本职工作,画出意趣才是作品的关键。主观地取舍是以情感为依托,选取那些能够与内在情感产生共鸣的凝聚点。有时也可削弱物象的细节,来达到内在情感的表达。北宋中期“米点山水”的首创者米芾长期居住在江南,尤其是对镇江一带的云山烟雨,得到饱游沃看,目染至深,见景抒情与笔墨间。他“多以烟云掩映,树木不取工细,意似便已”。其子米友仁传世的《潇湘奇观图》就能让我们感受到江南烟峦飘渺,树影迷离的生动情趣;第三,出于写生中对虚境的探求,对云、水、天进行留白,舍掉那些不必要的细节,而取其空灵之感。从表面上看山水画多在实处用功,其实画家们在实处潜心经营,摆放山石位置,调整树木姿态,最终目的是为了以实运虚,达到画面空灵意境的表达。
“时代压之,不能高古”。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想要挣脱时代的牢笼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在当下信息资讯极为丰富,科技极为发达的时候,山水画的存在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传统的审美精神是否需要在当下文化中留存?对取舍观的解读是基于文化的感性还是理性的分析?本文的产生也是来自于当代与传统间的冲突感,农耕时代的慢节奏似乎已经不复存在,早已变成时代的奢侈,城市的建筑在人们的视觉上,打上了直线印记,快节奏的生活使得“卧游”变成了神话,在这个图像的时代,抓取图像的机器解放了人类的眼睛,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人类的观看方式。山水画的写生在时代的浪潮中,不免会受到影响,抓取自然的本质,取山水之真,仅仅靠旅游式的写生是无法做到的。传统的审美融进当代艺术文化的血液之中,却又在当代失去了其外在的生态环境,然而当代山水画的写生不能只是对自然的描摹或者概念化的运用形式构成上。传统山水画的取舍观,如果能够融入到当代山水画写生中,那么就不至于使山水画走入自然主义或形式主义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