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潭记》文里文外的“小与大

发表时间:2021/8/3   来源:《教学与研究》2021年第3月第9期   作者:王金山
[导读] 《小石潭记》,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小”的情态。
        王金山
        济南市南山仲宫街道初级中学
        《小石潭记》,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小”的情态。“小”未必是不好。袁枚的《苔》一诗,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即是“小”的“大美”。《小石潭记》诸番是小,但是同样外延着历史兴衰的广阔背景,氤氲着柳宗元为“古文运动”推波助澜的 “大”的影子。今天,让我们一起仔细钻研文本,细细品味《小石潭记》文里文外的“小和大”,共同感受披散在这篇短小文本中那些温婉的故事。
        之一:石潭虽小,而有大景
        文章原名为《至小丘西小石潭记》,编入课文时将名字改为《小石潭记》,石潭无疑是极小的。我们可以猜想石潭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它就是安安静静地藏匿在篁竹之后,青林之中。也许千百年来,月入水底为镜,叶落水面为舟,鸟宿池边,鱼翔浅底,在岁月静静地流逝中,它也静静地安放。白天是一池日光,夜晚是满池星月。正因为它小,所以不为人所知,或者就算有人一瞥,也被无意间忽略了;正因为小,所以不会被喧闹所惊扰,安静,平和,雅致,充满着诗意和禅意。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柳宗元的携三五人,“伐竹取道”,闯入了它天地,坐在它的身边,打量它的风姿,汲水煮茶,鞠水拂面,沐凉静心。临到最后,记之而去。记则需有名,既然“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又小得很,于是以“石潭”为其质,以“小”为其形,名字信手拈来,曰“小石潭”。它也未曾想到,如此朴实又淡雅的名字,自此以后与它一起徜徉在历史文字的长河中,再不曾改过。不过,历史总是向前的,到公元一九五八年,离柳宗元被贬一千一百五十三年之后,小石潭所在的愚溪下游建水专电站,小石潭被淹没。
        之二:文字虽小,而有大美
        柳宗元在永州留下了著名的《永州八记》,其中尤以《小石潭记》最为精彩。《小石潭记》通篇共一百九十三个字,是《永州八记》里列第三短小的游记。寥寥文字,将小石潭“一日游”情景勾勒刻画而出,文笔飘逸流畅,清雅从容,文笔极为精美。描行踪:“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移步换景,简练直接;绘清流:“斗折蛇行,明灭可见”,比拟传神,静态与动态交织互行,丰富而不深奥;说美景:“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一词一景,凝练深刻;写游鱼:“皆若空游无所依”,正面描写游鱼之乐,侧面渲染潭水之清,简单精炼,想象奇特;诉心情,“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字字珠玑,一语千言。
        “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一千年前柳宗元心中的永州山水,仿佛倦鸟归林,漫步而来,初惊喜,后沉静,然而当心里的凄苦弥漫开来,和满潭的幽静与凉意融为一体时,心情宣泄成带着酸苦的文字,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仿佛慢慢地展开了一幅淡雅山水画卷,文字缓缓融入,波光潋滟,水声潺潺,绿意蘸着心情随意铺展。《小石潭记》保持了《永州八记》一贯的行文风格,察其微,状其貌,传其神,是一篇充满了诗情画意而情景交融的山水游记。自南北朝以来,文坛上盛行骈文,人行文多过度讲究雕章琢句,存在大量形式僵化、内容空虚的文章。这篇文章篇幅短小,文笔简练不拖沓,正是柳宗元与韩愈等人倡导“古文运动”的直接体现,他一改当时靡奢的文风习气,给那时的文坛吹来徐徐凉风。
        之三:人物虽小,而有大志
        公元八零五年,永贞革新失败,九月,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行未半路,又被加贬为永州司马,相当于一个编外闲官。永州当时甚为荒僻,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和柳宗元同行的,有六十七岁的老母亲、堂弟宗直、表弟卢遵。他们到永州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后来在一位僧人的帮助下,在龙兴寺寄宿,用罽(音为jì,用毛做成的毡子一类的东西)当衾御寒,用椰壳当水勺,窗框成了蝎窝,梁上爬满蜗牛,生活困苦可见一斑。

远离庙堂,归处江湖,柳宗元彻彻底底走入了黎民百姓的底层,走入“小人物”之列。“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文中出现的吴武陵,因得罪权贵李吉甫流放永州,与贬为永州司马的柳宗元相遇,两个被贬的小人物“意气相投,同游永州山水”。他们在永州相聚时间长达四年之久,来往甚密。龚古,则未有史料明显记载。政治上的失意,使得柳宗元寄情于山水,常常不避幽远,伐竹取道,探山访水。永州之贬,一贬就是十年。柳宗元生年四十七岁,十年的光阴,占了他生命的五分之一强。而这十年,也是他最贴近社会的底层,最贴近民间原生态,最贴近山水的十年。生活暂时安顿下来,一行六人, 同游小石潭。不再有朝堂的纷争,不再有宵小的构陷。小石潭边上坐着的,就是几位曲径探幽、寻访山水、极为普通的社会的小人物。小人物,从来是不可或缺的,有时候,他们更加显得有血有肉。永州十年,柳宗元踏踏实实地为永州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亦为永州传播声名作出了贡献。一个文人兴一座城,在历史上,不是少见的事。滁州有醉翁亭,杭州有苏堤白堤,成都有杜甫草堂,都是这样。究其根本,就在于柳宗元心中有为百姓做实事的大志,这是一种“居庙堂至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情怀。谁曾想到,那个心底有苍生、胸中思天下的落魄小官会在幽静的小石潭旁调整气息,再一次投入到历史前进的洪流中,心无旁骛,无怨无悔。
        之四:心地虽小,而有大气
        由于柳宗元在政治上的遭遇,遂拥有比常人更加善感的心灵。再加上他善用文辞,永州的佳境得以宣扬,而永州的山水,也给了他绝佳的倾诉自我的机会。《小石潭记》中,柳宗元没有走出自己心中的圈子,没有走出到广阔的境界。写到最后,“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写小石潭及其周围幽深冷寂的景色和气氛,形似写景,实则写心,丝丝缕缕地传达出贬居生活中孤寂悲凉的心境。虽然有知己同游,有浊酒香茗,有静雅美景,早出晚归,晨钟暮鼓,探幽寻芳,都能暂且让他忘却谪居的凄凉和朝廷的弃置,然而,一经小石潭这种凄清环境的诱发,他的心中依然难以排解那些无尽的愤懑和无法言说的凄凉。然而,柳宗元始终是忧国忧民,满心大气的。在永州呆了十年后,他于公元八一五年回到长安。可是他怎么也看不惯那种只顾升官发财的官僚习气。不久又被排挤,贬到了更远的柳州。柳宗元坦然地把“小”我放下,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变着天边的鄙陋和荒蛮,在人生悲剧的背景上涂抹着金黄的色彩,熠熠闪光。这就是一种大格局,大气节。
        从柳宗元的人生历程看,《小石潭记》是他对于为官为人的一种态度的回答,是面对打击报复的坚忍抗争,是不放弃,是坚持。这篇文章也许算得是一篇战斗宣言,是一座伟大的、承前启后的壮丽的人生丰碑。正因为他在思考,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为百姓谋实事、改陋习、兴学校的一系列事情。
        之五:视角虽小,而有大成
        柳宗元诗中曾写道:“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永州的青山秀水,给他的印象是带一点欣喜和想往的,这也是《永州八记》能够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一点原因。一潭清水,一川景光,小石潭即是永州山水具体而微的代表。柳宗元舍却永州的高山大川,把写作的视角放在了一个小的点上,把一日的快乐和忧伤,映照在小石潭上,正是写作的大成之处。山水诗文,自古就是文人的最爱。陶渊明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水在他眼里是随意出现的,带着菊香的从容与散淡;欧阳修可以尽情地把酒言欢,“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在他朦胧的醉眼里是随心出现的,有着与民同乐的情怀和娱情山水的自在;古文运动中,柳宗元亲身践行着行文的简练,将山水游记发展为一类独立的体裁。因而柳宗元的山水,是随性而来的。“伐竹取道,下见小谭”,一方小石潭,如小家碧玉,安安静静,弥漫着诗情画意,不输烟雨江南。柳宗元改变了南北朝以来选材“山水”来多表达孤独的隐逸情怀的写作视角,他把现实的那些情怀、期盼,或者不可言喻的苦痛揉进清新的文字,苦而不怨,乐而不笑,孤能自释,含而不露,如同竹叶间闪烁着的粒粒露珠,点点盈光,着眼点虽小,却写出了人生的一种大广角。
        永州的山水遇到了柳宗元,可谓是永州的幸运。小石潭遇到了柳宗元,则更是千古流芳的幸事。那一方鱼乐水清的小石潭,又岂会因一个“小”字而光芒隐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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