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彤
广东省韩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文学系
山水田园诗致力于诗情画意地描写大自然和生活之美,而盛唐的山水田园诗更是在发扬光大陶渊明,谢灵运的传统的同时,也有所创新和发展,其中,以“画意”为主的王维和以“诗情”为主的孟浩然所创作的山水田园诗具有一定代表意义,但两者的山水田园诗各有千秋,比较两者的山水田园诗具有一定的研究意义。
一、语言叙述不同
(1)语言描写手法不同
孟浩然善于用自然朴实的语言,朴素清淡的白描手法,写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写出闲情逸趣。《过故人庄》中“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简单的十个字就真实再现农家聚会的场面,表达纯朴真挚的故人情谊。这首诗更是孟浩然田园诗的代表作,清朝的沈德潜在《唐诗别裁》卷九中评论道:“通体清妙。末句‘就’字作意,而归于自然。”还有清朝的屈復在《唐诗成法》卷三中评论道:“以古为律,得闲适之意。”
王维则将诗情,画意,音乐美,禅趣四者高度结合,王诗具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特点,那就是诗中具有画面感,诗和画都高度的融合,苏轼在《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中说道:“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王维善于对所要描述的事物进行着色,运用色彩的对比,色彩的相互生成等等的方法来唤起读者对诗中景象景观的直观想象。例如“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2)语言风格意境不同
孟诗的魅力不在于淡,静,而在于用诗化语言叙写日常生活的本来面目,表达浓郁的感情。平淡的外表下流动着飞扬的意兴,清淡的意象中贯注着浓郁的情感。清朝的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写道:“语淡而味不薄”。孟诗境静而心动,以心境的静衬托环境的动,表现出动态的形象。例如《夏日南亭怀辛大》中的“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荷风”“竹露”本是宁静舒爽的意象,但是“送”和“滴”字给这些意象赋予动态,夏风吹起,荷叶飘香,竹枝叮叮轻响,呈现一个舒心惬意的夏日夜晚,表达的是作者闲适自得的心境。
由于王维受到佛风熏染,王诗富有禅趣,蕴含着佛教的思想,常常将禅语禅意融入诗情,如以禅入诗使得王诗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空灵美。《终南别业》中“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表面写的是随意而行,不知不觉到了流水的尽头,看似无路,于是索性坐了下来,观看眼前的云起云落。但实际上富含禅机,暗示人生境界也是如此,天无绝人之路。
王诗境动而心静,以环境的动衬托心境的静,能够引领读者进入一个更为深广的时空里。《鸟鸣涧》中“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更是以惊鸟,鸟鸣的动态来写静,愈见其环境的幽寂。俞陛云在《诗境浅说(续编)》说道:“昔人谓 “鸟鸣山更幽”句,静中之动,弥见其静,此诗亦然。”
二、角度不同
从时空的展现上来说,孟诗侧重于时间的流动,孟浩然喜用叙述的笔调,按照事情本身发展顺序来写是孟诗结构上的一个亮点。如《夜归鹿门歌》,诗中所写从日落黄昏到月悬夜空,从汉江舟行到鹿门山途,实质上描写的是从尘杂世俗到寂寥自然的隐逸道路。
王诗则侧重于空间的展现,王维更注重诗歌展现的情景构图结构,空间层次等空间上的问题,对存在于空间上的物体进行或远或近,或高或低的描写,使得诗歌更富有空间层次感和画面感。如《终南山》中对景物有着或远或近的描写,清朝的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写道:“‘近天都’言其高,‘到海隅’言其远,‘分野’二句言其大,四十字中无所不包,手笔不在杜陵下。”
三、思想感情不同
孟浩然终身布衣,虽有济世之志,但是一生隐居不仕。他的山水诗寄情于山水而欲青云得路,有“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的求仕之心,一直处于欲隐不甘,欲仕不能的矛盾之中,因此才有“不才明主弃”的牢骚。清朝的屈復在《唐诗成法》卷三中评论《望洞庭湖赠张丞相》道:“前半望洞庭,后半赠张丞相。前半何等气势,后半何等卑弱。”年近四十还仍去考科举但是失意而归,所以他的心情肯定是闷闷不平的。孟浩然因不得志而归隐,所以他的田园诗,他的恬静闲适之乐,对于他来说是无可奈何。孟浩然的田园诗虽然极具自然之美,但是流露出一股抑郁不平之气,更偏重主观感情的抒发,在静景中暗含躁动不安的心情。
相比于孟浩然的仕途不顺,王维的生平经历就大不相同。王维二十一岁就考中进士,得到丞相张九龄的提拔,再加上从小受到佛学影响,他是在政治失意之时才流露出对现实的不满与失望,然后寄情于山水,寄情于闲适孤寂的景物中,投身到佛学禅宗的感悟中,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归隐。如《竹里馆》实现了“人我相隔”“物我相知”的境界,表达了他一种脱俗高尚的情操。
虽两者创作的同为山水田园诗,但是两者分别占据的是两大阵营——“诗情”与“画意”。孟浩然擅长用白描的手法保留自然之美,以静衬动抒发浓郁的不得志的郁闷,侧重于“诗情”。而王维则擅长使诗更具禅意和画面感,以环境的动衬托内心的平静,侧重于“画意”。也正是由于“诗情”与“画意”的相互补充,共同开创了唐朝山水田园诗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