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铭淇
上海师范大学，上海，200000
摘 要
经典之作《锁麟囊》讲述的是富家小姐薛湘灵出嫁之时赠送贫家女赵守贞一个装满宝物的红色绣袋，即全剧的线索和核心“锁麟囊”，两人多年后再次相遇时尽管境遇转换：富变穷，穷变富。但最终因为双方的善良——赵守贞“知恩图报”，薛湘灵 “好人有好报”，有了圆满的结局。通过对不同社会阶层人物的语言刻画，不仅揭示了世态炎凉下人们的势利和凉薄，同样反映了人生中穷富的循环不定，在其“种善因得善果”的背后隐含着生命在本质上是平等的道理。
关键词：《锁麟囊》；语言特征；文化内涵；京剧
戏曲作为中国文化的集大成者, 拥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独特的艺术魅力，尤其是“这种世俗文学的审美效果显然与传统的诗词歌赋, 有了性质上的重大差异, 艺术形式的美感逊色于生活内容的欣赏, 高雅的趣味让路于世俗的真实”[ [1]翁偶虹.翁偶虹编剧生涯[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 1986.
]。
1939年，翁偶虹受约为程砚秋创作了《锁麟囊》，该剧于1940年4月29日在上海黄金大戏院首演后，以其独有的唱腔和经典的艺术语言传唱至今，经久不衰。
一、初见时贫富悬殊的境遇下高超的语言艺术
富家出身的千金薛湘灵和贫家女赵守贞在出嫁之日，恰好遇天落雨，俩人正好在春秋亭躲雨时碰上。虽说是是穷者气不短“人虽贫穷，志气不穷”，在遭遇丫鬟梅香的挖苦嘲讽后，贫家女赵守贞终于是“如今被她耻笑，真真气煞人也”，忍不住痛哭出声。这时轿中的薛湘灵听到后，凭着一颗真挚的心灵，对如今的境况进行了换位思考：【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 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 必有隐情在心潮。】〔别调〕异调。
新婚当笑，赵守贞却哭，所以说她“弹”的是“别调” [ [2]李小琴.《锁麟囊》唱词典故释说，中国京剧,2005.]。原来人间自有其苦楚，不然明明是“鹊桥相会”的好日子，本应该含羞带怯，甜蜜地嫁人，怎么会流下如鲛珠般珍贵的泪水？这其中一定有其无奈之处。同是嫁人，一方出嫁前还对嫁妆百般挑剔，另一方却触景伤情，心中忧苦以至于失声痛苦。
薛湘灵本着“怜贫济困是人道， 哪有个袖手旁观在壁上瞧”的单纯和善良，在得知原委后，她“满腹骄矜顿雪消”，原本因为出嫁有雨和耳边悲惨的啼哭所引起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人情冷暖凭空造， 谁能移动它半分毫。 我正不足她正少， 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支珊瑚宝， 安她半世凤凰巢。】
中间两句对仗精巧，这里的“不足”根据翁偶虹老先生的说法出自《红楼梦》第三回中的“身量不足，形容尚小”[ [3]翁偶虹.翁偶虹编剧生涯[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 1986.第181页
]，是文言用法，指年龄上的的不足岁，年纪还尚小的意思。两人年龄相仿又是同日出嫁但生活境遇却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小小的心理变化，为后文慷慨解囊做下铺垫。
最后的“一支珊瑚宝”和“半世凤凰巢”又不禁引人唏嘘，以薛湘灵一个长期生活在闺阁中的富家千金看来，别说是她那陪嫁的珍奇珠宝，就是小小的一个锁麟囊就够穷人解决纷扰，安稳的过上半辈子了。
与其祈祷神灵的庇佑，倒不如尽己所能，积德行善，而作者的济世情怀就浓缩在这两句点睛之笔上：
【这都是神话凭空造，自把珠玉夸富豪。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
不信鬼神的做法又和积德冲突，根据翁老谈及他的创作心理时写道:“绝不是‘好心必有好报’、‘施惠必能种福’的宿命观点在那里因果轮回。揭示了全剧要弘扬的绝不仅仅是封建思想中关于佛教的因果宿命论，也不仅仅是劝人积德行善的教化之说。本质上积德属于因果论，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之前的“莫把姓名就信口晓”出自“漂母饭信,非为报也”的典故，薛湘灵施恩却不图回报，仅仅本着一颗善心做事，这样的基本美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并且得到了赵守贞作为受恩者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铭刻于心。
作为既得利益者，不仅不夸耀自己的财富，反而设身处地为同龄人着想，这样的一份恻隐之心在封建迷信的大背景下，显得尤为珍贵。这一刻，贫与富不再是巨大的隔阂，贫富之间的伦理关系传达了生命在本质上是平等的。
二、描写重逢时面临境遇转换的独特语言技巧
世事无常，一场水灾使得薛湘灵夫家多年积攒的财富被流水冲得一干二净，此时富与贫完全倒转过来。原本拥有万贯家财的富贵人家因为一场天灾，财产都随流水而去，薛湘灵在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卢府做了一个老妈子。这个卢府正是赵守贞的夫家，凭借当年赠的“锁麟囊”，卢府这些年白手起家，家产已经十分可观了。
唱词对于锁麟囊的描写，毫不犹豫地用最华丽的词藻来堆砌这件稀世珍宝的华贵美丽，那是“光华灿烂，样样俱全，粒粒成串”，后两句是对仗工整，朗朗上口，接着是是“赤”“金”“紫”“白”丰富多彩，让人移不开眼，纵不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珍宝，也够一个普通家庭凭借这珍宝发迹。那如果如今的富贵人家当年也只是个“贫穷破落户”呢？谁会愿意为了揭开自己的陈年往事，不顾保全自己的体面来报恩呢？
三、喜剧作尾的结局运用的语言艺术及其文化内涵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教导器儿多勤劳。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木桃：“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诗经》木瓜篇“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最后用典作为总结，不同于传统意义上意象表达的大多是爱情的象征来表达绵绵情意，而是施恩从未想过收到回报，不仅不为当初“赠囊”自满，反而“有愧”，这样的推己及人令人实在动容，也为故事落于“好人有好报”而令观众稍感欣慰。
喜剧作为结尾的创作手法给整篇剧目画上圆满的句号，核心内容是在社会趋炎附势的大环境下薛湘灵和赵守贞二人在不论富贵的情况下始终保持着善良和同理心，揭示了生命在本质上是平等的。而全剧所要宣扬的，或者是希望人们真正能够发现的，正是这样一种通过女性视角的个人经历从而达到对于社会问题本质的还原和反思。
参考文献
[1]侯文军 2020 《传播视域下对京剧文化的认知分析》[J].北京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
学版).
[2]李小琴 2005 《锁麟囊》唱词典故释说，中国京剧.
[3]王建浩 2015 中国戏曲剧本语言研究[D].上海大学.
[4]翁偶虹 1986 《翁偶虹编剧生涯》[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
[5]张伯江 2017 语言主观性与传统艺术主观性的同构[J].中国社会科学评价.
[6]周 丽 2007 《再论焦大“闹事”之缘由》[J].社会科学论坛(学术研究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