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益
南昌大学 330000
公元978年七夕之夜,李煜42岁生日,他命故妓在小楼作乐,声泪俱下地演唱了《虞美人》。词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宋太宗听闻大怒,命毒酒赐之,李煜奉命饮下,凌晨毒发不治身亡。
至此,人间少了一位才华并茂的李后主,后世多了一位词中之帝..
1无心帝业,却生于帝王家
作个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是君王。
这位“成长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李后主,本无心于帝王功业,也不善于杀伐统治,而是渴望着“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的自由人生,渴望着远离世俗,真正成为一名“莲峰居士”。然命运无可奈何,一位本该纵情山水、才情并茂的翩翩公子却出生帝王家,生活在五代十国这动荡年代。
李煜,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由于南唐共传三主,李煜为最后之主,所以史籍多称其为李后主。他是南唐中主李璟的第六子,按照嫡长子袭位的封建传统,他绝对没有做皇帝的希望,而且他自己也不做这样的奢想,他的志向是做一个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或者做一名满腹经纶的高人隐士。李煜通音律、善辞章、精书画。他写大字的时候,常弃笔不用,而以卷帛书之,上下左右皆如人意。李煜的画以翎毛墨竹最为擅长,自有一派清爽不凡的神韵。他勤奋好学,藏书丰富,宋太祖平定江南时,从金陵馆阁得书十余万卷,且校勘精细、编纂完备,这在五代十国那兵荒马乱、极度动荡的年代里是十分难得的。
李煜18岁时,娶艳丽多姿、能歌善舞的娥皇为妻。婚后,他终日偕同娥皇悠游宴乐,通宵达旦沉湎于杯光舞影之中,放纵性情,耽于声色。读他这一时期写下的诗作《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那些因春伤怀、感秋落泪、长夜欢饮等情境,李煜一一写来,勾勒刻画得别有一番韵味。他的这些作品,与其说是写尽了风流缱绻,毋宁说是其于温馨香软之中妄图寻求一种精神慰藉,寻求自己在政治生活中被严重扭曲了的自我意识。
他仿佛一直是个不一样的存在。想做个风流潇洒的诗人,却不得不压抑天性,谨言慎行。想做个名留青史的国主,却也始终抛不下心中的七情六欲和身边的柳绿花红。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出身与天性,就注定了他这一生华丽而又悲惨的命运。
而那高高在上九五之位原本与他并无关系,安逸又奢靡的做着他的安定郡公,每日舞文弄墨,吟诗作对。每日风流潇洒,好不自在。每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也乐在其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命运突然改变了轨迹呢。是在他的长兄太子突然病逝开始,还是在他被立为新储开始。可一切又仿佛都是注定了的,他天生相貌奇特,长有骈齿,重瞳,古往今来,长有骈齿,重瞳的,都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比如孔子,项羽,再比如晋文公。天意一步步的将他推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将他推进了万丈深渊。
2爱子 爱妻骤然离世,
人死了,肉体从世间消失,但他对周围人的影响却并未随之而去。这种情感纽带在相当长时间里仍将存续着,很难另找人来替代。情感的痛苦首先来自亲人的不幸亡故。在后主二十八岁那年,他最为疼爱的幼子仲宣,“一日戏佛像前,有大琉璃灯为猫触堕地,划然作声,仲宣因惊痫得疾,竟薨”。后主默坐饮泣,有《悼诗》云:“永念难消释,孤怀痛自嗟。雨深秋寂寞,愁引病增加。咽绝风前思,昏漾眼上花。空王应念我,穷子正迷家。”骨肉亲情,莫过于父母亲子,丧子之痛最令人肠断心碎,何况还是稚子夭折,这就更使人憾其无辜,怆痛有加了。谁知事隔仅一月,大周后也染疾而殁。后主“悼息病伤,悲哽几擗绝者四,将赴井,救之获免”。他在伤痛之余“亲制诔,刻之石”,其辞千余言,悲悼之情,无以复加,“吊孤影兮孰我哀?私自怜兮痛无极!呜呼哀哉!夜寤皆感兮何响不哀?穷求弟获兮此心隳催。
号无声兮何续?神永逝兮长乖!呜呼哀哉!”爱子夭亡、美后哀逝,“未消心里恨,又失掌中身”,“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后主满腔的哀苦无人可诉、无法可解、无时可终,只好“沉沉无问处,千载谢东风”了。
在历代君王中,像后主这样对兄弟情真意切的并不多,但同时这也令他饱受了因手足离散而滋生的挂念之苦。其弟从镒出镇宣州时,他作诗曰:“君驰桧楫情何极,我凭阑干日向西。”更令他放心不下则是被大宋扣留的七弟从善。后主为此“每登高北望,泣下沾襟,左右不敢仰视”,心头的“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有一年重阳临近之际,他凄戚满怀,回味起当年兄弟共享钟磬诗骚之乐,豪饮遨游之欢的情景,而如今“空苍苍兮风凄凄,心踯躅兮泪涟湎。无一欢之可作,有万绪以缠悲”。
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所带来的悲情,任谁也免不了,而后主情感的痛苦远不止这些。他自小在精神生活上便遭到无端的迫害,只因自己少有奇表,“广颡丰颊骈齿,一目重瞳子”,而且“善词章,能书画。皆臻妙绝”,所以就被心胸狭窄、手段毒辣的长兄文献太子弘冀,视为项羽再世,看作未来争皇位的劲敌。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境遇中度日,后主的心情可想而知。
3仓促登位,丧权丢国,人生长恨水长东
公元974年,北宋大军分三路进攻南唐,懦弱无能的李煜一方面信誓旦旦,要与金陵城共存亡,声称“王师见讨,孤当亲督士卒,背城一战,以存社稷。如其不获,乃聚宝自焚,终不作他国之鬼”,另一方面又派吏部尚书徐铉出使东京,厚贡方物,游说北宋罢兵。赵匡胤召见徐铉,徐铉指责赵匡胤说:“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赵匡胤冷冷答道:“尔谓父子者为两家,可乎?”徐铉无言以对,怏怏退下。临回时,徐铉再次求见:“乞缓兵以全一邦之命。”赵匡胤拍案而起,按剑呵斥道:“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徐铉惶恐而退。
李煜见事态发展严重,求和的希望化为了泡影,战事一触即发,这才横下心来修葺城堡、教习战船,开始备战。公元975年,北宋大军兵临南京城下,李煜派洪州节度使朱令率领十五万兵马仓促迎战,终因将士平日无备,缺乏训练,被北宋官兵打得片甲不留,朱令也血染沙场。没过多久,金陵城破,当初发誓聚宝自焚的李煜此时竟然自食其言,率文武百官“肉袒出降”,从而结束了15年的帝王生涯,也断送了立国39年的南唐江山。
公元975年(开宝八年)初冬的一天,浓重的乌云笼罩着金陵城下的长江江面,蒙蒙细雨浸渍着江畔集结待发的千艘木船。这是一支北上东京、献“俘”阙下的船队,大批的北宋官兵虎视眈眈,拘押着南唐后主李煜、宰相汤悦等朝中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眷属和随行人员。在这支庞大的船队中,到处弥漫着李家王朝国破家亡的哀伤而又悲凉的气氛……
一阵凄厉的号角响过之后,船队起航了,身穿白衣、头戴纱帽的李煜在船舱中面南而立,望着在风雨中渐渐后退的金陵城垣,想起日前被迫辞别祖庙的难堪情景,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一字一咽地吟了一首《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这首词倾诉了李煜从一国之君沦为阶下之囚的悲怆心境。
从李后主人生境遇来看,本无意于帝王之业却偏偏登上帝业,少子、娥皇的离世又让他身心俱疲,纷乱跌宕的五代十国又逃不过亡国的命运。如果他不是帝王,而是生活于太平年代,做太平时代的富贵闲人,在他会悠闲自得,和周娥皇、小周后泛游,作诗,弹琴,或者是和友人把酒临风,或者是沉寄于自己的绘画、词汇创作中,或者是…可是,没有如果。
春已去,城已破
李后主成为了人世界伤心过客。
最后,还是以李后主的诗词结束文章,让读者在他美妙、哀伤的词句中感受他的故国之思、亡国之苦、漂泊之悲…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